大同玉：疯狂的石头背后的产业化困局

　　多年来，大同玉的市场价格一直在提升，成为藏友们群起逐之的主要因素。

　　采访中，很多藏友将手中玉石不断倒卖。其中，一位大同藏友花10万元从老乡手中收了一块8斤8两的羊肝石，倒手卖出了12万元的价格。在今年5月举办的“首届中国大同奇石博览会”上，有专家称此块石头价值40万元。

　　玉石收藏，给普通藏友们带来可观的经济收益。而更多的藏友则按兵不动，以藏为主。

　　在大同市矿务局一家资深玉石藏友韩秀家中，记者看到，到处堆放着一编织袋一编织袋的石头，以至于床下都堆满了这样的石头。算起来，夫妻俩已钟情大同玉整整四年。

　　“因有亲戚是做奇石收藏的，早些年就听说了天镇、阳原一带有玉石。我们大多是结伴而去，一去就呆一天。带着普通的铲子挖，那种感觉很兴奋很神秘，就像是寻找宝藏一样，经常为了挖石头顾不上吃饭睡觉。一开始，去那里挖掘的人不多。后来，一传十，十传百，人越来越多，最多的时候，一条坡上几百个人在挖。更有当地人开着挖掘机来挖石头。”现在，韩秀算半个行家，尽管各种摆放在家里的石头和河滩里的并无两样，但哪一种是羊肝石，哪一种是碧石，哪一种是玛瑙，她都讲得头头是道。

　　去年以来，媒体的关注使得天镇县政府和河北阳原县政府有所重视，对几个采玉点进行了限制，由武警把守禁止滥采。

　　“实际上，好的大块的玉石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些别人淘汰下的石头，玩玩还可以，但要收藏，价值不大。”这段时间，韩秀和她的藏友们不再去山上淘宝，开始转为到原石市场或者百姓家中收购石头。

　　因天镇县赵家沟与河北阳原县相邻，在阳原的北关早市上，悄然形成了一个玉石市场，很多南方人也慕名而来收购玉料，名声大了，识货者渐多，有籽料卖出大几万元的价格。市场火热，随之，天镇县也出现了四五家良莠不齐的加工玉石作坊，很多普通藏友也会将收来的玉石加工成件带回家中。

　　像韩秀这样“由挖转收”的藏友，在大同比比皆是。很多人家中堆积着一堆一堆的原石，有的选出部分石头进行了加工雕刻，有的则依旧放在家中。韩秀也在本地加工了部分玉石，有成串的玛瑙手链项链，还有个别玉佩玉摆件。

　　她介绍，一些不值钱的玉石可以加工来把玩，但比如玉髓、黄玉等，就收藏起来待价而沽。她拿出一块重一斤多的石头说：“这是一块经过行家鉴定的碧玉，碧玉的收藏价值很高，一旦轻易加工，可能将玉石贬值。而且，很多藏友能藏起玉石，雕不起。因为一件好的玉，找一个好的雕工，最少也需要上万元的加工费。”

　　因加工费用昂贵，很多资深藏友只好囤玉在家，等待时机再行雕刻，这些藏友成为加工业产业链上潜在的庞大消费群。

　　而另外一些人玩“玉”，就是为了将大同玉转化成经济价值。在大同市的几个古玩城，销售大同玉原石和成品的卖家很多，每逢礼拜天，大同顺城街城墙下售卖大同玉的商贩也比比皆是。

　　因大同玉市场流通快，更多的人选择将原石加工成装饰品。一些外地和当地人联姻的加工企业就此进入大同市场。去年，钟楼古街商场出现了第一家本土玉石加工企业，随之在昊雅古玩城、钟楼古街珠宝市场也出现多家加工作坊，并在一些街道也陆续现身。目前，大同的玉器加工大多来自于河南、江苏一带，有十余家之多。

　　由于市场准入没有规范，加工水准也参差不齐。有大同藏友透露，自己曾经将一块籽料送去加工一件弥勒佛，当看到成品时，他“泪如雨下，心如刀绞”，哪里是佛，完全就是一个“胖娃娃”。“这样的成品就是彻底毁了，做工差的话，玉石根本就卖不上价。而一件好的雕工，可以将玉石的价格拉高好几倍之多。”他说，经此一次后，他很少到普通作坊加工，也很少在千元以下的作坊加工。

　　6月25日，在昊雅古玩城某加工点，柜台里摆满了各种顾客定做的玉件成品。经过询问，一块紫玉挂坠的加工费为1500元，根据玉石大小，最贵的玉石加工费为5000元一件，每天的收件量最少在二十件，加工毛收入3万余元。

　　郭姓老板向记者介绍：“中国玉雕工艺有大师和普通工艺师之别，也有南北流派之分，辽宁、天津、河北、河南、新疆等地称作‘北派’，我们就属于北派的雕工。以广东福建一带为代表的‘南派’，擅长镂空雕，广东是玉石生产基地和集散地，因见多识广，广东工在玉雕行业中有重要的地位，广东工的加工费比我们还要高一些。”

　　郭老板将记者领进加工车间，车间里粉尘滚滚，十几位师傅的年龄在二十岁至四十岁，他们正低头劳作，打磨的打磨、雕刻的雕刻。一位河南的赵姓雕工师傅称，他今年才来到大同，每月工资在一万元以上，根据雕工的精细度，每天最多雕刻一到两件作品，“工作很忙也很辛苦。”

　　谈起大同加工业现状，大同观赏石协会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尽管玉石加工行业对大同玉产业化发展尤为重要，但由于我市玉石加工工艺跟不上，很多大户藏家都愿意到广东方面去加工。实际上，加工下来，广东方面的成本核算还便宜。广东面对的是全国的玉石加工，他们做的活既精细又快。大同的加工业，都是面对小户加工。”

　　出于壮大做精玉石加工业的出发点，大同观赏石协会曾尝试着从广东方面请师傅过来，然而，“对方要过来就是一个抛光雕刻打磨一体的加工团队，每人年薪都在二十多万元，对方考虑到大同市玉石加工业的加工收件数量，尽管一再沟通邀请，对方仍然不愿意过来尝试。”

　　大同玉石加工业业内人士认为，如果政府能介入招贤，这个问题就很好解决，而且，玉石加工业的精细发展对大同这座旅游城市的经济发展，无疑起着锦上添花的作用。

　　随着大同玩玉藏玉的人越来越多，大众对大同玉贬褒不一。

　　大同昊雅古玩城梁宝斋梁世权介绍，大同玉自古以来称作“恒山玉”：“恒山玉主要在大同天镇、河北阳原一带，老百姓叫作火石、牛角石、羊肝石、彩玉等。它以籽料为主，属暂时性水流不断作用的产物，自古以来，统称‘恒山玉’。最神奇的一种是玉石内有胆，胆内包水，其中的血胆、金胆、水胆、水灵光等特种质地更是珍品。其中，紫玉髓是大同玉的代表。”

　　而有一种说法为，大同玉中的紫玉髓，也属于玛瑙的范畴，不是玉，不应该被虚标到现在动辄数万元甚至数十万元的价格，直逼翡翠及和田玉。也有人担心现在大同玉的市场价格虚高，容易给正在发展的大同玉带来不利影响。

　　6月26日，在大同的几个古玩城，记者看到，大同玉加工好的成品首饰，大多都在千元之上，玉髓挂件更在几千元上万元一件。在昊雅古玩城地下一层，一块玉髓原石的价格在上万元，紫色玉髓原石尽管暂时没货，但卖家介绍，若要购买，在5万元以上才能拿到真货，“货不好出，一般一个月才走几件，大多为外地藏家过来淘宝。”

　　“必须有个行业规范，不能乱要价钱，随意抬高售价，这是规范发展大同玉的第一步。怎样让大同玉占有绝大多数的首饰市场份额，是行业领头人和政府部门应该考虑的问题。”有业界人士建议。

　　大同玉名声渐响，而产量小却是不争的事实。

　　有藏友提议政府介入大同玉的开采，是控制价格最有力的措施，“大同玉一直处于民间百姓捡拾的原始开发阶段，而河北阳原记载，其在明朝时期境内就开发利用加工石头，是当地农民的副业，县城有专门的作坊制造各种首饰、文玩等器物。大同玉产量低，因为咱们大同境内并没有进行过有组织的开采，若政府能在今后合理规划，进行科学开采发展，大同玉的前景应该很好。”

　　然而，长久以来，大同政府部门并没有对大同玉的各种热议，做出任何回应。或许，对于一个以煤炭资源为支柱产业的城市来说，它更愿意对矿产资源的占有更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