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有个沈阳道,沈阳道有个古玩市场,因为有这个古玩市场,沈阳道便开始渐渐家喻户晓。来逛沈阳道的玩家形形色色,有文人墨客、社会名流,也有平头百姓、无业游民,还有搀扶拄拐的大爷大妈。这些玩家中,不光有有钱人,没钱的人也不少,大家各有所求,各有所需,各享其乐。
老韩做古玩这一行已经二十多年,甭看老韩人长得老气横秋,一脸褶子,拿熨斗都烫不平,其实他并不老,只是一不留神长成这样了,古玩行里,人们大都喜欢在姓前面加个“老”字。老韩在沈阳道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店铺,店面不大,也就八九个平方米,店里有两个四面通透、干净明亮的玻璃柜台,里面摆着各种各样雕刻不一的翡翠,大到摆件,小到挂件,还有等级不同的各种手镯和戒面。
老韩主要以卖翡翠为主。翡翠是玉里面的一个种系,如果想拥有一件值得收藏的翡翠,一定要有难得的纯天然的翡翠材质,色美、种佳,如果色种俱佳,则为翡翠中的珍品,也就是说,翡翠颜色越好饱和度就越高,绿色越浓也就越珍贵。外行看色,内行看种,种好,收藏价值就高,玻璃种、冰种即使没有绿色,也有收藏价值。
除了专卖翡翠,老韩也兼卖玉器玛瑙水晶什么的,但这些他都不在小店里摆放,遇有新老买主来他店想买这些东西,他会跟对方定下日子,然后去给人家拿。买主要的东西老韩都有地方拿,而且拿来的都是上等好货(A货),假货、次货老韩保准不拿。这些年,老韩这个小店给顾客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口碑:老韩的翡翠小店从来没卖过假货。
有时,老韩为了留住客户,给买主拿来的货,他会分文不赚,本儿来本儿去卖给买主。像这种情况他很少对买主讲,他相信,凡是来他小店拿货的买主,基本上都是行家里手,自己挣没挣钱,买主们心里清楚。
一来二去,有的老主顾觉得过意不去,拿走货时会给老韩多撂下点钱,算是他应得的差价。这个时候,老韩一点也不客气,接过钱,冲对方笑笑,也不说话,把钱一张张仔细数好,顺手掖进口袋里。老韩做生意这么些年,按说家里应该有俩钱了,可老韩一家人依然住在父母留给他的那套老式单元里,跟他一起做古玩生意的很多人,现在都改善了住房条件,有的甚至不再做古玩生意,改行做起了房地产,这些人的原始积累几乎都是靠做古玩起家的。
说起老韩,老韩媳妇儿自是有一肚子的话:哎呀,有几个像我们家老韩这样的,你们要是去古玩市场找老韩,你们嘛也别说,一提“傻子”都知道。听话听音儿,老韩媳妇儿恨死老韩了,那恨劲儿,巴不得让老韩立马蹬腿儿。也难怪媳妇儿,跟老韩干了这么些年买卖,自己竟连一套像样的金货都没混上,什么富婆土豪啦更甭提。这不,今年媳妇儿过生日,老韩本打算把这一大遗憾给媳妇儿赶紧弥补上,没承想,正准备给媳妇儿买金货那两天,一个在古玩市场卖古钱币的安徽哥们儿,说他老娘住院急等用钱,想找老韩临时给拆兑点,都是多年的生意朋友,老韩二话没说,就把准备给媳妇儿买金货的三万块钱,借给了那个安徽哥们儿。做生意的人都知道,现金流对买卖最重要,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轻易把钱往外撒。
那天老韩在家正闷头吃饭,媳妇儿突然把手里的碗蹾在桌上,蹾在桌上的碗可能重了点,被一下子蹾成了两半儿,一半躺在桌上,一半画着圈滚到了地上。老韩愤怒地骂了一句:我……老韩的“我”字很重也很有分量,但后面的字便没有了下文,后面的字,老韩虽然嘴上没有骂出来,可他心里还是狠狠地骂了出来。
媳妇儿说,你看上人家小媳妇儿了吧,是不是?
老韩说,这都是哪的事儿!别人不了解我韩大胜,你是我娘们儿,你还不了解我吗?
媳妇儿说,那钱是我买金货的钱,你凭嘛借人?再说都是买卖人,哪个嘴里有实话?有几个能够以心换心、以诚相待?哦,他说他老娘有病你就信呀?你看见了吗?他要是借鸡下蛋,用这钱去上货谁知道!
老韩说,叫你这么一说,敢情买卖人没有一个讲诚信的?得得得,人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了解!
媳妇儿说,你了解个屁!傻子玩意儿,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忙着低头给人家数钱呢。
女人的直觉有时是挺准的,找老韩借钱的那位安徽哥们儿,他的老娘其实早已不在人世,这哥们儿就是为了去新疆和田进货筹措资金,给老韩编造了一个苦情谎言。还别说,这一招搁别人身上不好使,可用在老韩这儿倍儿灵。两个月后,老韩知道了这个谎言,但他没有去找那个安徽哥们儿,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见了安徽哥们儿的面,老韩该说还说,该笑还笑,他不想戳穿对方,不想伤害对方的自尊心。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老韩媳妇儿说,我一猜这里面就不对,我不是说你韩大胜,你就瞧他那副尖嘴猴腮的德行,说他是孝子打死我都不信!
老韩抽着烟不言语,把话都闷在了肚子里,他能说什么呢?类似这样轻易相信别人,把所有人都视为好人的事情,他不光只有这一次。让他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下午,他正准备关店,这时,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两个人都很年轻,前面那位胸前挂着绿色大帆布包,后面那位斜挎着一个带子长长的棕色方包,两个人穿着打扮非常潮,打眼一看就知是两个富二代。两人进店后,冲老韩打了个招呼,让老韩把摆在柜台里的一串翡翠十八罗汉拿给他们。
从两人表情和眼神上看,老韩断定他们应该是翡翠行家。不然他们进店后,不会一眼就看上了柜台里的那条十八罗汉。这种翡翠十八罗汉是老韩几年前亲自从缅甸进来的,绝对A货,纯天然种,上面还挂着黄翡。十八罗汉是老韩在当地请的最好雕工,用手工雕制而成的,每一个罗汉的面部表情都栩栩如生。
两个年轻人分别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脖子上挂绿包的年轻人问,就这一串,还有吗?
老韩问,二位打算要几串?
您有几串?
店里就两串了。老韩说着,又把另一串拿出来递给对方,说二位上上眼。
那年老韩从缅甸进货时,就进了十条十八罗汉,那会儿他还保不准这种东西在沈阳道好不好卖,所以没敢多进。没想到,几年后像这种纯天然翡翠的十八罗汉开始走俏,价钱也节节攀高,拿回来的头一年,一条十八罗汉他卖五千,今年一条已经卖到了一万五。
这两条我们都要!您给个价吧,老板。
老韩犹豫了一下说,我看您二位一准是个行家,绝对知道这东西的价值,我不跟您二位打晃,我每条原价卖一万五的,您二位两条要是都拿走的话,我也甭说价了,二位就给我个吉利数两万八吧。
一直在一旁没说话的那个斜挎包说,您也别两万八,您刚才不是也说了吗,我们是行家,不是市场调研员。其实,我们不仅是行家,也是真正的买家,您看这样行不行,这两条我们给您两万成不成?
不行不行二位。老韩忙说,那我可就赔钱了。
再给您添一千?
老韩没言语,犹豫了。
可以了老板,我们没少给您。
两万二,您二位再给加一千。
那个斜挎包很爽快:两万二就两万二吧。说着,他从包里掏出钱,在手上快速过了一遍后,忽然不好意思地说,嘿,您瞅,我们手里就剩这一万八千多了,这样吧,我们先把货拿走,差您的那几千块钱,我们把这块手表压在您这儿,赶明天早上我们再给您把钱送来怎么样,老板?
这个小岔头是老韩没有料到的。
对方说,我们这是准备给朋友送的礼物,朋友明天一早就走,您要是不放心,我们把身份证也给您留在这。
老韩说,我不是不放心您二位,我是……下面的话老韩不知该说什么。本来他就是不放心,可他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说出来,又怕误解了二位,老韩看上去有些纠结。
我们不知道您懂不懂手表?我们压在您这的这块瑞士宝玑牌手表,价值八九万元,您完全可以拿给懂行的朋友看看。那个斜挎包把腕子上的那块宝玑手表摘下来,递到老韩眼前。老韩并不懂表,他看着眼前闪闪发光,透明后盖还可以看到机芯在运动的那块手表,下意识地说,这么好的手表您压在我这儿就不怕磕了碰了?老韩凭直觉认为,这块叫什么鸡的表绝对是块真表。
有您这个翡翠店在,我们还怕您把表磕了碰了?
老韩毫不怀疑地相信了那两个年轻的富二代,他坚信,这个社会还是讲诚信的人多。他把两串十八罗汉替对方小心翼翼地装在盒里,还亲自把对方送到店外。
两个年轻人自从那天走后,便再也没有来过老韩的翡翠店,老韩把那块八九万元的瑞士宝玑表,拿给沈阳道玩表的朋友鉴定,结果让老韩非常意外—那是一块假宝玑表。朋友说,像这种手表最多值个百八十元。事后,老韩没敢把这件事告诉媳妇儿,他没敢告诉媳妇儿主要基于两个原因:一是怕媳妇儿没完没了地埋怨他;二是怕媳妇儿着急生气,媳妇儿有家族遗传高血压,丈母娘就是因为高血压,六十多岁时就病逝了。他不想让媳妇儿步丈母娘的后尘,他想跟媳妇儿白头偕老。
这次安徽哥们儿骗他钱是媳妇儿问出来的,他没法编,不承认不行。
媳妇儿一肚子怒气和怨气地说,你应该去找那个安徽小子问问,有这样对待朋友的吗?往小处说,那是在骗你韩大胜,往大处说,他是拿咱天津人当傻子!我跟你说,你要是不好意思去问他,我去!我要让他知道,韩大胜这个人好骗,可他娘们儿不是好骗的!
老韩知道媳妇儿泼出去的话保准兑现,他就劝媳妇儿说算了吧,人家只是跟我说了一个善意的瞎话,再有些日子人家就把钱还给咱了,犯不着得罪人家。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还善意的瞎话?你可真行啊,韩大胜!一嘴食火的人也算朋友吗?你的是非观还不如一个孩子,我不知道我是哪辈子缺了八辈儿德,怎么会看上了你,嫁给了韩大胜你这种人!
殊不知,像这种话老韩媳妇儿对老韩已经说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咬牙切齿,可每一次只要媳妇儿一说出这种话,老韩便会偷偷地心花怒放,他心里有谱了,这是媳妇儿原谅他的信号。
过后不久,媳妇儿的侄女今年暑假后就该上大四了,一天,媳妇儿说,艳儿马上就要放暑假了,我想到时让她到咱们小店搭把手,也让她锻炼锻炼。老韩说,没问题,你安排!最近你身体不太好,正好你也可以抽空在家歇一歇。不过,咱可不能让艳儿白忙活,是不是得给孩子一点劳务费?老韩知道自己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能不给吗?你当用自个媳妇儿那么便宜了。
你说呢,给?还是不给?媳妇儿扔出这句话后,两只眼睛看着老韩。
当然得给了,这还用说?我跟你说,这可不是因为艳儿是你亲侄女,换了任何人来咱这帮忙,咱都得给人家劳务费。
媳妇儿说,外人咱不用,咱用不起,也给不起。
艳儿来老韩店帮忙,只是给他们看看店,搭个下手,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老韩两口子是不会让艳儿一个人看店的。艳儿脑瓜灵透,来店没几天便把业务基本都熟悉了。那天在店里姑姑跟她叨叨姑父被人家说谎借钱的事情,她劝了姑姑几句,姑姑还是很生气,因为准备给她买金货的那三万块钱至今没还。艳儿不由萌生了一个想法,她想在姑姑店帮忙这段时间,用自己的能力,给店里额外增加一些收入。
有了想法的转天,艳儿就背着姑父和姑姑付之行动了,她想从旁边一家专卖翡翠手镯的小老板那里,赊点翡翠手镯卖,小老板跟老韩都是生意上的朋友,没打奔儿就让艳儿拿了一箱货,艳儿当面数了一下,一共一百个漂亮的翡翠手镯,艳儿看着哪个都喜欢,哪个都爱不释手。小老板把底价告诉了艳儿后说,只要你有本事,多卖的钱就都是你的。艳儿在小店门前用凳子支上一个一米多长的五层板,等姑父和姑姑不在店的时候,她就把那些翡翠手镯摆在上面,她要到最后给姑姑,不,是给姑父一个惊喜。
这天,姑父要带姑姑去医院看病,上午店里就只剩下艳儿一个人。艳儿刚在门口把手镯摆好,就来了三个女孩,她们跟艳儿搭讪几句后,艳儿知道了,原来这三个女孩和自己一样,都是天津在校的大三学生,她们今天来沈阳道,是想买一个比较好的翡翠手镯,想作为礼物送给她们马上就要出嫁的大龄老师。
因为是要准备送给老师的礼物,艳儿心里忽然也有了几分念师同感,她主动帮她们挑选和推荐起翡翠手镯。三个女大学生挑选了有半个多小时,几乎把所有的翡翠手镯都过了一遍,最后,还是艳儿帮她们选中了一个。艳儿说,我觉得吧,这个手镯无论是它的纯净度还是色泽,都几乎达到了翡翠的最美状态,你们要是信我,就把这一个送老师。
艳儿挑选的这个翡翠手镯,在三个女大学生眼里,的确是最美最好看的。她们看得出来,这个卖翡翠的女生是实实在在替她们着想。
这个翡翠手镯多少钱啊?她们问。
艳儿说,一千五百元。
一千五百元呀?她们互相做了个鬼脸,摇摇头,忙问,能不能便宜点?
燕儿说,我没骗你们,这已经是最低价了,再便宜就不挣钱了。艳儿说的是实话,小老板给艳儿的底价是一千二百元。
一千二百元卖给我们行吗?三个女大学生看着艳儿。
艳儿说,一千三百元吧,再少,我真的不能卖你们了。
三个女大学生说,就一千二百元卖我们吧!
艳儿说,一千三元百真的是最低价啦,不信,你们可以在这个市场里转转看。
三个女大学生躲到一边嘀咕了一阵,又走过来说,一千三百元就一千三百元吧。她们满意地付了钱,买走了翡翠手镯。
为了小店的信誉,老韩曾有一个习惯,每次有买主从他店里买走翡翠时,他都要把对方的地址留下来,一旦发现卖出去的翡翠有什么问题,他就会及时跟对方联系。艳儿第一天来店里的时候,老韩就曾嘱咐过她,让她记着,如果有买主买翡翠,一定要把人家的地址或者电话留下来。可是艳儿卖出去的那个翡翠手镯,并没有把对方的地址和手机留下来,艳儿认为这个翡翠手镯不在姑父管辖之内,她可以自己作主。
艳儿怎么也没想到,那天当她无意识地把卖手镯的事情说出来,不但没有得到姑父的赞赏和夸奖,还引发了姑父和姑姑两个人之间的一场战争。
姑姑对姑父说,我说韩大胜,你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艳儿这样做也是为了给咱们店多赚些钱,孩子有什么错!
老韩说,这种钱能赚吗?
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不能赚?没偷没抢,怎么啦?
你不是不知道,艳儿拿的那箱翡翠手镯都是B货,卖这种假货跟偷和抢有什么区别!咱们卖了这么些年翡翠,也没做过这种缺德事儿,不卖假货的口碑一直是最好的,可艳儿没干几天就学会了这套活儿,将来她走向社会怎么做人!
呦呦呦,长本事啦?给你娘们儿上课了是吧?还缺德事儿!缺什么德了?艳儿怎么啦?我跟你说韩大胜,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处世原则,你自己乐意傻是你自己的事,但你不要把你的处世原则强加在别人身上,尤其像艳儿这样的孩子!再说了,艳儿也不知道她卖的那箱翡翠手镯是假货,你怎么不说我们艳儿也是受害者呢?
好好好,我不说了行了吧?艳儿做得对,是我韩大胜胡说八道好了吧?
你这话是嘛意思?嫌我护着我侄女了是吧?
我敢说吗?我不过是便宜便宜我这张嘴罢了,咱别瞎给人扣帽子好吗?老韩又问艳儿,她们是咱天津哪所大学的?
艳儿那天跟那三个女大学生搭讪的时候,听她们说起过好像是天津的哪所大学。她把那所大学的名字告诉了姑父……
转天艳儿再来店里,看见姑父吊着个大脸子,和往常判若两人。姑父说,我今天就去把那个假翡翠手镯要回来,不能让这个假货毁了咱们这个小店的名声和口碑,更不能将这个假手镯送给她们老师!你姑父丢不起人格!一会儿,你给你姑打一个电话,让她过来跟你看店。
您不对我姑说一声吗?艳儿看着姑父。
不说。说了你那个姑姑又没完没了地叨叨叨、叨叨叨,让人头疼。
老韩没跟媳妇儿打招呼,一个人开车离开了沈阳道。车刚一上中环线,媳妇儿的电话就追过来了:韩大胜,你是不是脑子进水啦?艳儿说你现在去给人家退钱去,你神不神经呀?你现在给我马上回店去,我这会儿正去医院看病,没时间替你看店!
老韩不说话,赌气把电话关掉,扔到一边。他这会儿也不顾媳妇儿生不生气了,一心只想早一点把钱退给那三个孩子。半个多小时后,他来到了艳儿说的那所大学,现在正是暑假期间,学校里几乎见不到一个学生。他想去传达室问一下保安,可来到传达室门口,他又站住了,三个女学生姓什么、叫什么,长得什么样,他一概都不知道。保安从门里探出身子,问他找谁?他支吾了两句,也没说清找谁。
老韩回到车里,想给艳儿打个电话再问问。在给艳儿打电话时,老韩重新开机,手机重新开机后,里面跳出好几个短信,都是媳妇儿发来的责怪语言,老韩只看了一条,就全部删掉了。
艳儿我问你,那三个女大学生叫什么名字?
艳儿在电话那头想了想说,好像有一个叫宋媛媛的,我是从她们的说话中听到的。
除了叫宋媛媛的,还有叫什么的吗?
艳儿说,我想不起来了。
有了宋媛媛这个名字,就等于有了希望。老韩重又返回学校,这一回他没有去传达室,而是径直去了行政大楼。在行政大楼教务处,他遇到了一个值班主任,老韩把情况对值班主任说了一遍,希望他能帮忙找一下叫宋媛媛的这个学生。值班主任说,我们学校叫宋媛媛的学生光我知道的就有两个,不知道您要找的是哪一个?值班主任一边说,一边从电脑里调出学生花名册。
花名册里显示,全校一共有四个叫宋媛媛的女同学。老韩说,我要找的这个宋媛媛是你们学校的大三学生。值班主任又从花名册里调出了今年大三学生的名单,今年大三的女生里有两个叫宋媛媛的,两个叫宋媛媛的女学生都是外地人,老韩挨个给她们打电话,很快电话都打通了,可是得到的结果却令老韩失望:一个说她从放假那天开始就没回天津;另一个也是说放假后也没回过天津。老韩虽然有点失望,但他并没有灰心泄气,他决定把天津市所属大学都跑一遍,不信找不到那三个女大学生。老韩在车里临时做了一个计划,他决定先从天津大学、南开大学开始,然后是天津师范大学……
一圈儿跑下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这期间,老韩除了在车上渴了喝口水之外,一口饭也没吃。当老韩又回到艳儿和他最初说的那所大学门口时,他有点失望了,艳儿说的到底对不对?会不会她听错了,误把外地的听成天津的?老韩对艳儿的话有点怀疑,他再一次给艳儿打电话,让艳儿好好想想,那三个女大学生到底是不是在天津上大学的?那个叫宋媛媛的女孩子是不是就叫宋媛媛?
对老韩提出的第一个问题,艳儿毫不犹豫地回答说,不会错!她们三个人就是在咱们天津上大学的。接下来的第二个问题,艳儿有点犹豫了,她说,也可能叫宋媛,而不是叫宋媛媛?
老韩说你再好好想想,究竟是叫宋媛媛,还是叫宋媛?
艳儿解释说,当时我只听她们管她叫媛媛,也可能是宋媛,也可能是宋媛媛。
好了,撂吧。老韩不死心,下了车又直奔这所大学的教务处,他这会儿要查一查,有没有叫宋媛的大学生。
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上午已经来过了吗?还是那个值班主任,一脸疑惑地看着老韩。老韩说,是我记错了,要查的不是叫宋媛媛,而是叫宋媛。值班主任又重新把大三学生的花名册调出来,上面果然有一个叫宋媛的女学生。老韩赶紧把宋媛的手机号码记下来,他没有在值班主任面前给宋媛打电话,回到车里他才拨打了宋媛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下就通了,对方正是老韩要找的那个女大学生,老韩自我介绍后,把自己找她们的目的告诉了对方。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惊讶地说,是假的吗?不会吧?老韩问对方那个翡翠手镯送给老师了吗?对方说还没有。老韩立时松了一口气,心里一下子踏实了很多。
你现在什么地方?
我在外地呢,没在天津。
你什么时候回来,咱们再联系……老韩终于轻松了。
在饿着肚子往家赶的路上,老韩接到媳妇儿一个电话,还没等老韩说话,媳妇儿就怒气冲冲地一通埋怨:韩大胜,你做完活雷锋了吗?你不是关机了不开机吗?你心里还有你媳妇儿吗?还知道我们的死活吗……
媳妇儿一连串的“吗”后,老韩才有机会说话,老韩说,我这不是正往家里赶吗,马上就到家了!
你不用回家了,直接来医院吧!我的血压出现问题了,大夫让我赶紧办住院……
老韩忽然心疼起媳妇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