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炼：欧洲绘画在美国

　　二战后纽约取代巴黎而成为西方艺术中心，美国各地的美术馆也如雨后之笋，大中城市都有各种类型和规模的美术馆。但这些美术馆收藏的艺术精品，却主要是欧洲绘画。

　　美国的文化中心主要在东北地区，沿东海岸自北向南，可数出波士顿、纽约、费城、华盛顿等文化重镇。美国文化的另一中心是西海岸，尤其是加州的洛杉矶和旧金山两地，以及西岸北端的西雅图和南端的圣地亚哥。第三个文化中心是五大湖区，即所谓中西部(Midwest)，以芝加哥和明尼阿波利斯为主，以及许多中等城市。

　　我几乎看遍了这三大地区重要的美术馆，总体感觉是：档次越高的美术馆，收藏的欧洲绘画越多，精品也越多。除了欧洲的古典绘画，美国收藏欧洲的亮点是19世纪末的印象派、后印象派和20世纪初的早期现代主义。这有两个原因，一是当年欧洲的犹太人为了躲避战争而逃亡美国时，不仅带来了财富，也带来了他们收藏的艺术，而犹太人的收藏以印象派、后印象派和早期现代主义为多。再一个原因是，二战结束后美国本土艺术兴起，要说20世纪中期以来的西方艺术成就，当数美国的抽象表现主义、简约画派(也称极少主义)和波普艺术之类，也就是所谓后期现代主义(不是后现代主义)。在美国人看来，二战后欧洲艺术不如美国，欧洲只二战前的艺术才拿得出手。

　　我已写过东海岸的纽约和华盛顿的美术馆，现在写中西部的美术馆。十多年前迁居明州，我在明尼阿波利斯的密西西比河边住过，无数次参观当地的三个重要美术馆：明城美术馆、瓦尔克艺术中心、明州大学美术馆。前者主要收藏二战前的艺术，居中者以当代艺术为主，后者多是临时性展览。毫无悬念，在前者收藏的欧洲艺术中，印象派至早期现代主义的作品最为优秀。离开明州十多年后，我最近有机会故地重游，也重访当地美术馆，对明城美术馆收藏的法国印象派、后印象派和早期现代主义绘画仍是一见倾心。

　　说起法国印象派，人们可能会马上想到莫奈(Monet)的风景画，其实莫奈的人物画和静物画也是印象派的典范作品。相对于欧洲传统学院派的画室绘画，印象派专注于画家对户外光与影之时间性的感受，称外光派(plein air)。这派画家以快速笔法来记录现场感受，画面具有即兴色彩，强调环境气氛，而且产量丰富。

　　印象派的户外笔法也被用于室内绘画。明城美术馆收藏的莫奈人物画与传统的学院派一样，人物造型准确，形体结构结实，属于地道的写实类型。但是，莫奈对光影和色彩的感受则与学院派大异其趣，他用风景画的笔法和色彩来画人物，与学院派风马牛不相及。莫奈画静物的方法，与人物画方法相似，既有印象派的色彩和笔法，又有学院派的写实形体。明城美术馆收藏的莫奈静物画《猎获》，是用户外笔法画的室内桌上的几只锦鸡，色彩丰富，笔法纯熟，很值得仔细玩味。

　　印象派最重要的人物画家是雷诺阿(Renoir)，但他的风景画也很了得，可与莫奈风景一比高下。明城美术馆陈列的雷诺阿风景，不是自然风景，而是威尼斯的城市风光，其中一幅描绘蓝天白云下的圣马可广场，午后阳光逆照，游人和群鸽影调晃动，后面的圣马可大教堂光影分明，与我前几年去威尼斯旅游时的所见如出一辙。毋庸置疑，百年来的威尼斯阳光和城市一如其旧，意大利对古迹的保护的确一流。

　　西斯莱(Sisley)是与前两位齐名的印象派大师，明城美术馆陈列有他的《古镇风景》。此画以老桥和老屋为主题，画得比较结实，但前景的河面却画得松散，并稍微施以点彩，描绘河水的流动，将自然风景与人文风景融于一体。西斯莱主要画室外风景，连人物也置于室外，他所画的阳光下自然风景最有印象派特征，而城市建筑之类人文风景也是他喜爱的题材。

　　明城美术馆收藏的早期现代主义绘画，与印象派绘画一起陈列，能让我们看到各自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