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周莉
钟国昌坐在玉川连绵的黑比诺葡萄园里,挂着火红柿子的田埂上支着他的画框,长尾巴的喜鹊枝头叽叽喳喳,葡萄架上搭着外套,背后是青山、白云、蓝天,我努力搜索他昔日的模样,依稀记得美院里走来走去的大眼睛高个子男生,笑起来十分温暖。
探头去看他的画面,大面积的明黄暖洋洋地斜依在绿荫藤蔓上,微风中劲草如丝。那些钴蓝、赭石、草绿、青莲、玫瑰、柠檬黄……相互蔓生,扭出令人兴奋的温情,想不到,是这样极尽浪漫的明媚。
这是我第一次观钟国昌作画,大块面的笔触,率性的挥洒,看似有,实则无,又似梦幻世界,在他一边眯眼笑着的轻松里自自然然地呈现在你的面前。彼时,玉川的秋浓重厚烈有着大面积的赤金、土红、群青,在钟国昌的笔下,只在意午后3 点的阳光穿透力,他给眼前的世界以直觉的方式罩上一层神秘色彩,令火红柿子以及黑比诺葡萄园有了诡秘的诗意。
又一日,井宇四方的茶舍,一群人围桌而坐,神情闲散满怀追忆,钟国昌怀抱吉他斜斜地靠在黑铁椅上,淡淡地弹唱,空气中弥漫的青春民谣忧伤地撞碎每个人的微笑. 原来,旧时光在生命里镌刻的印记是如此清晰。夕阳一点点地试着靠近满地的新作,听着悠然的乐声在他的指间疯长,原来,寻找幸福的方式有很多种。此时,钟国昌滑弦的声音羽化成美丽的青春童话,蜷缩在井宇四方的天空久久不散,我忽然理解他画面中那种忧伤而华丽的浪漫所撞击的质感。这是一种没有任何防备的冲击!你以为已经忘记的梦境忽然展现开来,如此远又如此之近。
我一直看着那画面,想着春暖花开,音乐伴着歌声漂浮在身旁仿佛生命长河中一个永恒的瞬间。
于是,每次看钟国昌的油画,总想起“浪漫”二字。
而钟国昌,像一个插着翅膀的孩子,在色彩的天空飞翔,徘徊在蓝色的海洋之上寻找心灵的出口。他背着吉他走四方,将足迹踏遍名山大川,歌声在旅途中慢慢地浸泡、过滤、积淀,绘画却是腾挪跌宕地来、轰轰烈烈地去,将青山与大海演绎出中国式深远“意境”。在我看来,他的歌声承载着的往往是一段故事,而绘画承载的往往是一段心情,我猜测歌声在吉他的弹拨间成为他感情的载体而让五脏六腑一起振动,绘画却可以在笔意挥洒间让心灵深处轻柔地撕开一道缝隙痛快地呼吸。
也因此,你看到的钟国昌总是轻快温暖地行走与歌唱,转过身的间隙,就会猫在画室迅速地画上几笔。繁花、青山、蓝天、大海、长河,在他,既不是唯表象的感性般表达,也不是主观的经验式抒发,他率性地弹指亚麻布上的乐感,以意构境,在“似与不似之间”潇洒地抒发满心快乐。很多时候,面对钟国昌的作品,我仿佛看见他一边哼唱着年久旧歌,一边惬意地与油彩对话,沉醉在诗意的境界中不断寻找生命至极的哲学意味。画面中物体与色块、笔触与刀痕、肌理与偶发等各种纯粹的视觉符号被广泛使用并发挥得淋漓尽致。
著名评论家刘淳曾说:“钟国昌的风景油画是一种极特殊的文化现象,他在风景的栽培中,将西方的表现同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写意有机结合,创造出一种独特的视觉图像。”钟国昌早就游弋在技术之外,在快乐地抒发中重寻精神信仰,追求内心本我的呼唤,以深沉的大爱之心孕育出虚渺的空间,以犀利的笔触浓缩成独具特色的唯美气象与激情。
那幅《飞瀑流金》,激流澎湃的黄河以万马奔腾之势从高处落下又冲天而起,金色的碎花伴随着激情奔涌,不但拥有海德格尔的“诗意的栖居”更有着气势恢宏的视觉张力。很轻易地就跌入到他所营造的氛围中去,自然而然地就被音乐般的韵律感动。
著名评论家彭德曾说,钟国昌的油画潇洒、大气,和传统学院派画家不太一样,没有具象的树、山、石、草,只抒发山水的印象却又和印象派不同,讲究绘画的趣味、情调,追求淡定浪漫,他最喜欢钟国昌的《逝去的回忆》和《归》,认为色调和意境都很好,讲究山水的总体感觉。而我,最喜的依然是他画的那幅《月夜》,藏青色的雪山,越夜越梦幻的美好所撩拨起的韵味,无论色彩还是笔触都构成强而明媚的气息令我久久不语。
钟国昌的作品,大多尺幅不大但很精致,色彩绚烂,画面上流动的情绪与光阴的渲染,吸收了印象派的表现形式更有着中国式审美意境,一种貌似无序实则严谨的舒畅表述让画面总似跳跃的音符一样迷人,而这种乐音并不因曲高而和寡,偏偏在大千世界与观众合奏成完美的共鸣。笑问钟国昌,如此繁忙,怎么会抓住那些破碎的时间画了这么大量的作品,他快乐地答:“工作与作画一个道理,做事时大事轻松,小事严谨,该抓的抓紧,该放的放下。风景取舍也是一样,不能全部都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