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 记者 孙冰 实习生 贺兆顺I北京、上海报道
2012年岁末,位于上海浦东罗山路上一座方形美术馆成为中国艺术圈最吸引眼球的地方,因为迄今为止国内规模最大、藏品最具实力的私人美术馆——“龙美术馆”(Long Museum)在这里开馆了,仅先期曝光藏品价值就超过了40亿元人民币。
一座私人美术馆的开幕何以成为2012年中国艺术圈的标志性事件之一?除价值不菲的藏品外,更重要的原因是龙美术馆的主人是刘益谦[微博]和王薇[微博]夫妇。这对曾经创造了不少收藏传奇的“大佬级”夫妇,现在的愿望是分享。
资本大鳄的艺术之路
很多人认识刘益谦是因为他那个响当当的“中国的巴菲特”的名衔,这位中国资本市场的“法人股大王”,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就成为中国资本市场从无到有过程中的幸运儿和佼佼者之一:他从那些尚未流通的国有股和法人股中找到了一个个“资本金矿”。资本市场的投资运作使得这位上海男人成为了中国超级富豪。
在2012年福布斯中国富豪榜单中,刘益谦以49.8亿元人民币的财富位列171位。但是与刘益谦所收藏的艺术品相比,这是个不足道的数字。外界普遍推测刘益谦夫妇收集的藏品价值可能高达百亿。
1993年,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刘益谦开始涉足艺术品收藏,而当时中国的艺术品市场也才刚刚起步。从小喜欢艺术、又曾在拍卖行工作过的王薇成为了刘益谦“艺术之路”上的最佳搭档。
有很多人把刘益谦的收藏解读为“投资”,因为他的手法非常“金融化”。我们常听到老玩家抱怨:艺术品收藏本来只是小圈子里“玩乐”之事,但是随着刘益谦这些资本大鳄的进入,将收藏变成一个资本角力的“市场”,原来的玩家们只能被迫出局。
刘益谦和夫人王薇在艺术品拍卖场上确实太慷慨了,两人每年砸向艺术品市场的资金少则几亿,多则十几亿。“刘益谦改变了整个艺术品市场的估价体系。”一位拍卖公司的负责人告诉《中国经济周刊》。
丰富藏品首屈一指
实际上,刘益谦和王薇在收藏上各有偏重:刘益谦主攻古代书画和古董藏品,他曾说过,除了故宫[微博]、上海博物馆和辽宁省博物馆之外,他的古代书画是其他所有博物馆没办法相比的。据不完全统计,刘益谦所购买的《石渠宝笈》(清宫皇家收藏著录,所录藏品历来是拍卖场上的“顶级货”)中收录藏品有30多件;清初“四王”(指王时敏、王鉴、王翚、王原祈)的画作已收“三王”……
王薇偏重收藏经典和当代艺术作品。2003年,她拍下了吴冠中20世纪70年代的作品《爱晚亭》和张洪祥的《艰苦岁月》。2009年,王薇以4043万争得陈逸飞作品《踱步》,并创下陈逸飞作品当年的成交纪录。此外她还收藏了包括《二重奏》和《吹单簧管的女孩》等作品在内的多幅陈逸飞代表作。79后、85后艺术家的作品,王薇也多有涉猎。
2012年6月,刘益谦、王薇夫妇入选了美国权威艺术杂志《ARTNEWS》公布的全球200位顶级收藏家榜单,这是中国内地藏家首次入选该榜单。
刘益谦、王薇夫妇收藏过程中不同的偏重也体现在龙美术馆最终的布局上。龙美术馆一层展厅主要展出主题多样的当代艺术作品;二层展厅主要展出“红色经典”艺术和民国时期老油画作品;三层则为传统艺术常设展厅。在开馆之际,龙美术馆在其官方微博上发起龙美术馆最吸引人展品的投票活动,最终排在前两名的是宋徽宗的《写生珍禽图》和何多苓的《乌鸦是美丽的》,这也正好是夫妇两人不同收藏领域的代表藏品。
“当我们中国人谈到文物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能否称得上是国宝。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宋徽宗的《写生珍禽图》无疑是龙美术馆具有代表性的、国宝级的藏品。”龙美术馆的执行馆长黄剑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虽然当代艺术史的时间不是很长,但也有不少代表作。何多苓就是当代艺术很重要的艺术家,这件《乌鸦是美丽的》是龙美术馆新近得到的,之前一直在日本,去年刚出现在拍卖行就被我们拿到了。”
“王薇女士早在2009年就有筹建美术馆的想法,筹备多年,现在终于如愿。”黄剑说,“龙美术馆的藏品无论在体量还是规格上,在行业内都是首屈一指的。”
私人美术馆成功不易
在国外的艺术发展生态体系中,95%的美术馆都是私人美术馆,这些美术馆的创办人基本都是贵族或企业家。中国的美术馆主要是以靠国家拨款为主的公立美术馆组成,很多展馆毫无生机,甚至几无藏品;本应发挥巨大作用的私人美术馆却长期被排斥在体系之外。
而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中国民间力量开始萌动,一大批私人美术馆纷纷成立,从成都上河美术馆、天津泰达[微博]美术馆、沈阳东宇美术馆,到后来的今日美术馆[微博]、炎黄美术馆、上海证大现代艺术馆、南京四方美术馆等等。
但是,私人美术馆在中国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曾被馆长陈家刚称为“中国艺术的圣地”的上河美术馆在陈家刚生意破产后,黯然落幕。
四川美术学院教授王林认为:“私人美术馆的成立对中国的艺术具有非凡的意义,因为私人美术馆表达的是民间的文化权利,当代艺术的发展和文化建设,离不开这种来自民间的文化权利。但是私人美术馆能否成功运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资金的投入能否维持美术馆长期的收藏和常年的展览。”
而更大的难题,是私人美术馆没有话语权,藏品价值体系不被认可。“建私人美术馆首先需要作品的言论自由,否则学术的前沿性就做不出来,这会导致私人美术馆的品牌无法建立,社会募款也就无从谈起,这是主体框架的问题。其次,我国没有艺术品的免税政策,没有鼓励民间捐款的机制,也没有法律保障机制。在国内,与私人美术馆相配套的整个公共管理系统还未完成,民间的系统没办法建立。”独立批评家、策展人王南溟告诉《中国经济周刊》。
王林提醒致力于筹建私人美术馆的藏家们,做美术馆不能只有热情,必须要有长期工作的准备。“运营美术馆是一个专业性工作,需要长时间中国才能建立起真正的美术馆系统,需要有财力、有魄力的热爱艺术人士的共同努力。”
对话龙美术馆执行馆长 黄剑
做纯粹的美术馆
《中国经济周刊》:近年来中国私人美术馆进入蓬勃发展的阶段,在此之前,私人博物馆在中国也有一些尝试。您觉得最近的这些私人美术馆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黄剑:本质上可能没有什么区别,新的美术馆可能在规模上更大。这批收藏家他们都有丰富的藏品,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从策划之初,美术馆的规模和规格都比较大。之前的一些私人美术馆,不管是成功还是没成功的,都给我们龙美术馆提供了经验。刘益谦先生特别强调,收藏也好,美术馆也好,都是百年大计。我们一开始就在考虑美术馆应该如何持续发展下去,长期运营下去。新开的这些美术馆,我想都是考虑清楚以后才开的。
《中国经济周刊》:谈到美术馆的长久运营,国际上也有很多著名的私人美术馆。您能谈谈在国内外办美术馆有怎样的不同?
黄剑:现在国内也是比较开放的,国内外美术馆的主要区别在运营上。西方做的时间比较久了,他们在长时间的摸索中形成了很有效的运营机制和管理机制,他们的软件是优于我们的,比如他们的基金会制度,包括政府对美术馆扶持的方式方法等等,都已经有了一套固定的做法。而中国目前都在摸索的阶段,特别是美术馆的运营和资金的来源。我们到底是建立基金会的制度,还是探索自己的方式,到现在还是白纸一张,都还在建设和筹划的过程中。
《中国经济周刊》:在龙美术馆整个筹办过程中,有没有受到政府的支持?
黄剑:支持是有的,如果没有政府的支持,就没办法开这么一个大的私人美术馆。尽管政府有一些支持,但我们还是希望未来能加大政策帮助。特别是像我们这种做纯粹的美术馆,这种用心、用钱的文化公益事业,政府应该给予更多的直接支持。我们是公益事业,非但不营利还是亏钱的单位,但是我们交的水电费还是按照商业用电收费。商业用电是民用的好几倍。不能长时间地让美术馆承受超乎常规的开销,如果有这类政策出台,我们当然是最欢迎的。
《中国经济周刊》:您也谈到美术馆一直处于亏钱的状态,有没有想办法让美术馆自负盈亏呢?
黄剑:我们没有考虑过用美术馆赚钱,自负盈亏也不可能。任何一个好的美术馆都是亏钱的,如果想要赚钱,出发点就不正确。美术馆是一个花钱的单位,图的就是公益。如果想获得一些补助的话,就需要探索一种新模式,比如在商品经济如此发达的今天,美术馆可以关注一些商业品牌。例如企业做一个产品发布会,我们来策划艺术的氛围,或者我们做一个艺术讲座,跟他们的企业文化结合起来。其实这也是美术馆的责任,美术馆既可以提高民众的艺术修养,也可以提高企业的艺术修养,企业有了更高的修养,就能更好地为民众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