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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都都油画作品:魔幻的世象

作者:佚名      油画雕塑编辑:admin     
青铜时代·把酒论英雄-266cm×660cm-2008 青铜时代·把酒论英雄-266cm×660cm-2008

  中国美协理事、国家当代艺术研究中心专家委员会委员、《美术》杂志执行主编 / 尚  辉

  反映现实并不都意味着客观的再现。这正像现实社会在我们每个人内心产生的反应并不相同一样,对于曾经被现实撞击过并在心理永远落下伤痛的人而言,现实在他的内心也多半会被扭曲,心理的病灶一直会改变他观看事物的正常方式。这种被魔幻了的现实世界,虽非是现实形象的再现,却往往在魔与幻之中曲隐地呈现了他真实的心理状态,幻觉、荒诞、奇异、癔症,都在相当程度上揭示了现实社会的丑恶与残酷。当戴都都用奇异与荒诞的形象去追摹他心理的幻象时,他也改变了人们对于东北坚实厚重的具象写实油画的总体印象,成为中国现代艺术坚定的探索者。

  当代中国油画的主流无疑是古典写实与具象写实。不论是向欧洲古典写实回归,还是向当代观念写实的探索,当下中国式的审美都有着浓厚的观赏写实绘画的情结,这和中国传统绘画一直崇尚的写意性大异其趣。此种现象,或许揭示出当下中国的人文情愫偏向一种理性的、物化的、消费主义的审美特征。其实,中国传统大写意绘画在当下也遭遇相同的命运,那种感性的、极具精神性的、不得不释放排解的、将灵与肉毁灭给人看的艺术几成绝响。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不是一个文学兴盛的时代,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诗人。物质的崇拜已逐渐消解了精神的需求,诉诸视觉,便是精巧细微的、工具理性的、优雅漂亮的审美特征成为艺术流行的风尚。因各种缘由,现代主义艺术始终没有在中国站稳脚跟,中国民众甚至于不知如何欣赏那种探索精神表现与心灵透视的艺术。但是,即使在物质化的社会,总有灵魂的呐喊。当网络社会实现了个体独立的时候,我们每个人也不得不追问什么是自我、精神栖息何处?现代主义艺术从视觉经验的改变上所进行的心灵探险与精神揭示,依然是人类艺术发展一种重要的人文诉求,中国油画在接续中国传统写意精神的同时,还需要不断探讨其现代性的表现形态与审美价值。

  这或许就是戴都都在中国艺术发展始终缺乏对现代主义艺术深入研究的现状所凸显出来的学术意义。这位从“85美术新潮”时期毕业于鲁迅美术学院的青年学子,一直持续发酵他从这个激荡的时代汲取的现代主义艺术养分,尽管当时许多新潮艺术的弄潮儿日后都已改弦更张,他却痴心不改。1989年,他的《梦中的小舟》不仅入选“第七届全国美展”、被中国美术馆收藏,而且画面对于幻觉的表现也暗示了他此后艺术探索的路向。《梦中的小舟》将“我”与大师毕加索安排在同一时空中,大师为“我”划舟,是指引“我”艺术探索的方向,还是引领“我”来到一个幽静的、充满神奇与魔幻的世界?画面尽管荒诞,却给人留下了优美抒情的印象。这幅成名作既暗示了他梦幻的主题,也显示了他对于怪诞视觉经验的追寻。

  的确,中外艺术大师经常出现在他的梦境里,并且和当下的“我”发生着某种意义的关联。《上空的达利》描写了始终悬浮在上空的达利对于城市的俯视,这种画面上的心理体验像达利作品那种无处无时不在的幽灵显现一样;《向大师致敬》将达·芬奇、提香、委拉斯贵支、毕加索、齐白石共同设置在一个历史时空中,不同历史氛围的人物仿佛在“我”的梦幻中无声对话。在戴都都看来,这些艺术家都是人类历史进程中伟大的人文主义者,他们与各个时代的政治家、哲学家、科学家等构成了一种意蕴丰富而深刻的对语。在像《与但丁讨论神曲》那样的作品中,他让所有的历史人物都复活在一个无限边缘的时空里。或许,这样的画面复现了传说中的飘荡在我们现世周遭的不死的灵魂,他们生存在另一种时空,却永远在审视、游荡、陪伴着现世的人,由此构成了一种人文宇宙的暗物质。在《托尔斯泰》作品中,作为人文主义者的作家,手中紧握着可以占卜的神鸡,托尔斯泰作为人文主义者的符号也许是人类永远福祉的象征。这些作品无不具有魔幻色彩,但不难解读画家从历史的深度时空中表达的对于艺术的敬仰与艺术对人类历史发展作用的谕旨,由此也揭示了艺术家内心深处那种同一的人文主义情怀。

  如果说《梦中的小舟》所呈现的梦幻是充满抒情优美情调的伊甸园,那么,戴都都此后的艺术创作则去掉了这种抒情优美的笔调,并喜爱用刺激性的血红色、悲剧性的深黑色以及忧郁性冷灰色来组构那些荒诞奇异的画面。正是这些过度主观的色彩,改变了人们正常的视觉体验。《托尔斯泰》那暴力式的血红色,或许完全颠覆了文学家的儒雅形象,一种在邪恶面前愤怒癫狂的形象更多揭示了人性另外一面的真实面具。《地久天长》的爱情故事,因为那种极度夸张的血红色,而使人产生一种严肃里的滑稽和戏谑。在我们生活的现实中,不乏这种带有时代印记的戏弄。应该说,血红色是画家梦幻的基调,这种基调是他们这一代人经历“文革”的一种时代痕迹,它原本是严肃的理想主义的色彩象征,但当这种带有极强的那个时代意识形态色彩的色相被夸张地反复移用到消费主义视觉物象时,他的这种当下梦幻也便充满了浓郁的反讽意味。

  和那种饱胀的暴力的血红色相反,深黑与冷灰显得苍凉凝重、深沉忧郁,而画家偏偏用这种苦涩表现“青铜时代”。从《青铜时代·把酒论英雄》,到《青铜时代·青春》、《青铜时代·建设》,再到《青铜时代·勇敢颂》,画家既用青铜阴冷的色相织构画面整体的色调,也用“青春”“建设”“勇敢颂”的主题诠释他眼中的“英雄”。但这些画面均非实写,人物的悬浮,场景的拼接,情节的虚构,时空的错置,都使人产生一种超验的心理感受,画面形象的非逻辑性形成了一种神秘的难以言明的文化隐喻。显然,梦幻中的“我”一直栖息在现实的世象里,那里的每一道光束、每一片翎羽、每一种色泽,都是现实碎片的潜意识折射。

  除了色相对于现实世界的魔幻与颠覆,戴都都的画面形象无不充满了笔触的表现性。应该说,他从不描述那些幻觉似的形象。他的笔触具有某种破坏性,暴力性的纯色彩刺激是通过笔触非理性的冲击、割划、挥扫、点戳和颤栗实现的。他的创作过程,像在心尖上划过的刀片,仿佛在那心跳的瞬间,将一切剧烈的扭动和致命的伤害都挥舞过去。因而,他的这种表现性也便具有了一种生命的质感,好似那些划过的线条与色彩永远留存了他生命的体温与精神的能量。还应该说,作为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画家,戴都都始终挥之不去那个激情时代的理想主义情结,这让他常常和这个实利的消费主义社会发生错位,他不得不带着人格面具害羞地掩饰着他自己认为的那样一份难堪的窘境。

  艺术实际上已经成为他自己的人格面具,他所有的作品都是他心灵原型的现实魔幻。

  2013年2月15日于癸巳正月初六于北京22院街艺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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