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阳：抽象艺术的上下文

　　中国“抽象”艺术，在种种障碍的阻滞下，扭曲地前进，但终究是以各种方式向前运动。近年来，不少批评家和理论家写出了很有价值的评论和理论，另一方面，严肃的译者也翻译了和正在翻译使国际抽象发展脉络在我们面前日益清晰的著作。

　　我再一次读了王春辰[微博]先生的《抽象是一种系统知识》。这篇论文很及时，很针对问题。而论文抛出的问题，是今天中国抽象艺术很迫切要解决的问题。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老子)。艺术如同社会一样，有它的连续性。艺术家虽然创造的艺术形象不是系统的——如果系统，则变成了哲学的分支：美学——艺术家在进行未来作品的孕育，思考，想象时——这是一个无比纠缠的时刻——也不是系统的，不然他就要改行做哲学家，但是，社会科学的学者们对艺术家的创造活动的阐释、总结则是系统的(尤其是美术史，我这里主要指有个人观点的，鲜活的美术史著作)。艺术家必然以不系统的精神，去浸入，脱出，再浸入这一系统的知识或知识的系统，一句话，他的新的、代表未来未知的艺术创造以这个系统的知识系统为基础。

　　在这个基础上，在谙熟以前的特别是新近的创造的基础上，艺术家向为创造之地走出自己个人的、决定性的一步。

　　来龙去脉。这种复杂的关系其实是极为活跃的一种生命。一种艺术的庞大的能量。王春辰写道： “正如并不是所有的绘画都是好的绘画，其背后有一大套理论支撑一样，抽象艺术(绘画)也同样并不是画面没有形象就是好的抽象，同样它的背后也有一套理论体系在论证抽象的合理性。抽象并不是因为画面的形象的消失而自动产生了抽象艺术，而是因为关于艺术的认知体系发生了变化，才产生了自觉的现代意义的抽象”。艺术家的艺术(真正的艺术只能是新的艺术)不可能无中生有，它只是在对前人的遗产不安和不满足的情况下诞生。但是这里，前提是你谙熟前人创造的妙处，然后谙熟到极致之后，你瞬间发现了他们的缺陷(如同禅宗的顿悟瞬间)。这种缺陷，每每是对应于今日艺术家周围现实之活生生的需要而显现出来的缺陷。原因只有一个：因为生活改变了。这是创造性艺术家的福音。

　　更深刻地了解抽象艺术前辈创造者的妙处，或者说他们创造的原因——格林伯格曾谈到毕卡索画的是原因，而列宾画的是结果——近年来国内理论家们逐渐地译出很好的译著。张晓剑、沈语冰翻译的《艺术与物性》就清楚地呈现出这种妙处和缺陷的节点。“斯特拉的绘画代表了对立体派，或者，甚至是对蒙德里安的作品的一个富有意义的推进。我的意思是说，他们代表了‘对一个特殊的形式问题—大致说了就是如何创造出其图画结构与各图画要素明确承认图画基底的实在特征的那种绘画——更加一致的解决办法。’”斯特拉的作品初期借助抽象表现主义画家罗斯科的色域和新达达画家约翰斯的色条，发展出物性，或《艺术与物性》作者弗雷德的“实在主义”，以抽象颠覆了抽象表现主义，开启了极少主义。

　　沈语冰、刘凡、谷光曙译《另类准则》，其中呈现了约翰斯怎样学习抽象表现主义表现性笔触，而凸显日常具象图形和达达式日常物品的重要性，彻底颠覆了抽象表现主义，以致抽象表现主义的艺术家们悲愤地怒喝：“你们要把我们杀死吗！？”

　　今天将抽象加上引号，也是这样的基于上下文的节点。我在一些天前对一位博客作者的博文评论道：我极喜欢今天将抽象加上引号。这在康定斯基创立抽象艺术的时代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抽象和具象，只是面对绘画的一个选择。重点完全不在抽象本质的探讨，而在抽象以致绘画与现实感受和表达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