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总领事细数广州城的现实主义雕塑

T.I.T.创意园里，有些雕塑刻意被隔开，以便游客站在中间拍照。作者供图

　　本期嘉宾 摩根

　　英国驻广州总领事

　　现实主义雕塑在穗随处可见

　　广东美术馆精彩的《走向现代》英国艺术展中共展出了80件作品，其中包括20世纪最著名的两位雕塑家的大作。出自雅各布·爱普斯坦之手、中规中矩的萧伯纳头像仅仅展示了这位爱尔兰剧作家内心世界的皮毛，也没能更多地传达这位曾创作《岩石钻头》的雕塑家的艺术才华。而亨利·摩尔的《头盔五号》则实为一件有力量有个性的作品。它内含了摩尔对物体表面的集中关注度(头盔的青铜有一层精妙的包浆)；他对形、影、深度及扭曲的探索；活力与机械的内在联系；生与死；人与非人性。

　　广州固有展示现实主义雕塑的传统，城区内四处可见。在古老的庙宇里，我曾欣赏过躲过炮火和革命的精致佛像。我喜欢赤岗塔的支墙上那些妙趣横生的葡萄牙人像，支撑着每个墙角。我特别喜欢观察从1950年至今现实主义发展的不同阶段。对于爱好与我不同的人而言，这里还有许多抽象的雕塑，大楼前还有数不清的石狮子。

　　在斯大林逝世不久，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注：文学艺术的创作方法之一)便在欧洲失去了名望。它不再被认为是对劳动者形象典型化、拔高以及理想化的再现，而是对现实的扭曲。安杰伊·瓦伊达1977年所拍摄的《大理石人》带着强烈的人文主义，以延绵不断的陈述手法探索了这一主题，片中以拍摄一部电影作为出发点，寻找一名虚构的斯达汉诺夫砌砖工人在波兰失踪的真相。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虽承载着理想理念，不过像是一句俚语：与所有俚语一样，它可以用在好处，也可以用在坏处。在广州雕塑公园，你可以看到1956年创作的作品《吹风》，展现一位健壮的钢铁工人在小憩。而它的正后方，则安放了一座作品《清风》——我猜测是刻意安排的，那是2005年的大理石作品，塑造了一位衣着休闲清凉的苗条姑娘，玲珑有致。两者的对比带出了社会及道德的发展，却未见得是造型艺术的进步。两座作品风格迥异，然而都有所造型，且已然过时。从技术上看都是过关的。

　　鲁迅像几乎与孙中山像一样多

　　人民公园里的雕塑也体现了现实主义体现过程中的转折。无论实际是哪年创作的，公园里的所有作品都标注为1987年制造。公园的布局模仿经典风格的欧式花园，并带有民国时期之后的中国公共空间设计色彩。其呈现的第一印象来自于李汉仪的《烽火年代》，表现了早期的社会主义艺术风格，尤其是立起的枪支和女性形象裹着军用绑带的粗壮双腿。然而，这幅作品略微复杂，因为它也同时展现了女性展露身体喂养婴儿的姿态。园里还有一座精美的鲁迅头像，神似僧侣风格，由潘鹤所创作。(在广州，鲁迅像几乎与孙中山像一样多。或许因为鲁迅含蓄的风格意味着他的写作不仅限于某一时代或者理念，然而，他头部的轮廓却让众多艺术家都颇有灵感。)

　　人民公园里最有意思的一件作品当数唐大禧1979年创作的《猛士》——一个体态优美的女性裸体骑跨在马背上，手持新月般的弯弓。这幅作品如同唐大禧在底座上所写下的致辞一样不易解读。这座雕像是在“文革”结束不久后创作的，“以献给为真理而斗争的人”。在广州雕塑公园里可以看到唐大禧为罗丹的《思想者》所写的简要赏析(中英双语，翻译得当)，那则更为直截了当，值得一读。

　　在这座城里，随处可见石雕和陶土雕，传承着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传统，同时采纳了中国古代及其他风格。

　　若有一座具有教育意义的浮雕来描述三元里抗英斗争，来纪念1841年鸦片战争时期人民的反抗，我不会感到惊讶。令我惊讶的是，这座浮雕竟在2011年五月我就任总领事期间才落成。那些落荒而逃的英军并没有被妖魔化，而其形象大抵是根据现代作品而刻画成的。外框上雕刻着少先队员，看起来仿佛是1950年代塑造的形象，文字介绍称，他们正在接受指导，现在学习历史，以后成为优秀的爱国主义者及党员。

　　雕塑不应总被视作严肃作品

　　在海珠区的T.I.T。创意园里，有些雕塑也通过历史的视角，或也有些许讽刺的意味，来反映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有些雕塑刻意被隔开，以便于游客站在中间拍照。这一点与英国一些城市的后工业城区所展现的后现代主义相似。没有什么是完全真实的；主题公园里的一切都是一个主题。对此，我感触复杂，然而，我的确欣赏改造T.I.T。园区里的旧厂楼以创造氛围吸引年轻游客这一举动。雕塑不应总被视作严肃的作品。在广州雕塑公园里，我喜欢看着孩子们坐在幽默作品《向左走，向右走》的小狗雕塑上。虽然告示牌明令禁止攀爬，可雕塑的铜色已被光临的游客擦亮。

　　通过对动作的静态呈现，雕塑其实饱含创意的张力。这也可能令人不安。在二沙岛的雕塑公园里，许多古代作家被定格在某个动作瞬间，姿态不一，仿佛下一秒他们会忽然自由走动，如巨大的棋子般舒展筋络，心思活跃。有些历史上的建筑反而意在体现静止，而非动态，比如日本镰仓时期的沉思僧侣现实主义雕塑。这些雕塑仿若可以自然而然地永恒静立。在广州城周边的公共区域，一些最有意思的雕塑具有与众不同的特色，这其中包括体现日常生活的作品——清代的，民国的，以及当代的。这些作品对面部的雕塑格外用心，捕捉着超然的凝神瞬间，可谓匠心独具：一个仔细倒茶的男人；一对伴侣凝视火焰；一个作家在读书；一个年轻女子爱慕地欣赏着年轻男子，却不在他的眼里(而往往映入了我们的眼帘)。

　　黄千懿 马海洋 侯鹏飞编/译

　　(原标题：“我喜欢看孩子们坐在幽默雕塑作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