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焰：我始终要面临许多障碍

　　本报记者 曹俊杰

　　南京艺术家毛焰成为今年屡屡被提及的话题，展览一个接一个，获奖连连，除了AAC艺术中国年度油画艺术家外，近日又获得第十届“马爹利非凡艺术人物”奖，他成了收藏家眼中最受瞩目的艺术家之一，作品在拍卖行中已然以千万作价。

　　但当朋友们在微信圈传递毛焰新画的小作《猫》的时候，我曾一度产生过怀疑：在被成功所环绕的光圈背后，毛焰是否也放弃了自己的标准，而成为炫技的艺术家？因为触目所及的那张画几乎是没有任何艺术情感挥洒其上的白描。

　　之所以有这样的担忧，是因为之前见识太多被商业包装起的“成功艺术家”，尽管商业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有钱的艺术家就容易变坏”几乎是一条准则，毛焰是否能摈弃这样的压力和影响，一度让人揣度。

　　三年前，我曾去毛焰的南京工作室探访过他，他的工作室堆满画稿和酒瓶，杂乱无章，像是一个从不接待外客的隐居人士，逡巡在古典大师的典籍中，孤独而又自足。他甚至在表达自己的情感上都显得业余，一口湖南湘潭口音的“那是绝对的棒”就把自己的HIGH点给盖棺定论了。

　　当时，我觉得毛焰身上最可贵之处，在于他的“矛盾”：他嗜酒却不狂，温和而有爆发力，绘画技法古典却又抓住了当代精神的要害，压抑的不安和呼之欲出行将喷薄的欲望，身在边缘却又主流——虽偏隅在南京这个传统艺术势力强盛的地方，却又刻意保持距离。

　　再次在北京又一次颁奖典礼上见到毛焰，他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曾经的模样：中分头、牛仔裤，圈内常说他的打扮是“乡村美术教师”。只是说话比以前快了很多，表达更清晰，情绪上的控制更加明显。

　　一个下午，接连三轮近百家媒体轰炸之后，采访间隙，与毛焰一起在美术馆门口抽烟，我问：“与三年前相比，你现在面对媒体已经显得游刃有余。”实在有些挑衅和嘲讽的意味。

　　“人总是要面临许多障碍的，障碍让我成长。”毛焰轻描淡写。

　　成功以及变化

　　毛焰的成功，也正契合了这个时代审美的转变，从喧嚣和躁动中阐述的美学，正在转向一种更人文、平和的状态。甚至是转向古典的审美趋向。

　　毛焰用油画创作的人物肖像别具风格，用古典的油画技巧表现出淡淡的中国画笔触，而大量的灰色层次，则显示着他对色彩的研究和表现功力。他画的大量肖像画，曾被认为是当代中国的精神肖像。

　　事实上，毛焰并不很认同这样的标签，所谓的“当代中国的精神肖像”。他是一个善于揶揄自己的人，他说自己曾经很内向自卑，尤其当他参加各种活动和展览的时候，不擅社交的他处在那种氛围里，就是一种折磨，而只有当他回到只有9平米的画室，画上一个通宵的时候，才会有巨大的满足感。

　　如今，收藏界很多人喜欢毛焰的独特：在当代艺术圈狂烈的色彩跃进中，他始终保持那种淡淡的灰色调，给人巨大的温和和平静感。而艺术家本人的平易，也迥异于喜欢贴上各种标签和符号的当代艺术家。

　　毛焰的成功，也正契合了这个时代审美的转变，从喧嚣和躁动中阐述的美学，正在转向一种更人文、平和的状态。甚至是转向古典的审美趋向。

　　毛焰似乎早已预料到自己的今日成功，他把维米尔和弗洛伊德当作自己艺术成长道路上的典范，荷兰画派维米尔的温和古典小画照亮了毛焰的精神世界，而弗洛伊德自始至终的坚持成就了他的伟大。毛焰也是这么坚持的。

　　“在我之前，我已经看到了太多的成功艺术家是怎么做的。我知道成功是怎么回事。商业、成功、市场、认可、名声等等这些东西，所以现在我经常会问我自己，我现在画画对我来讲它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毛焰说。

　　他宁愿把这些当作一种可以促进自己成长的障碍。“我始终要面临着很多障碍，绘画的障碍还有我自己的障碍。我觉得有障碍这个事情才可以继续下去，如果没有障碍，变成轻车熟路这件事情对我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我时时刻刻会给自己找障碍。就像绘画一样，没完没了，一直给自己找碴的感觉最好。”他解释。

　　孤独感最棒

　　多年以后，当功成名就的毛焰回忆起曾经夜里的孤独感时，淡淡地来了句：“孤独感最棒。”也许正是因为对于自我的坚持，今天的毛焰才终于在一堆堆“独具个性的标签中”被发掘了出来。

　　毛焰说当他在给别人画肖像画的时候，实际上是在画自己，他把自己的情绪淋漓尽致地表现在其中。以至于有近十年时间，他都在画托马斯这一个模特。而且还是在状态特别好的时候，才敢于去画托马斯。

　　“有些作品可能就是我以此来对抗我自己的东西，有可能就是我自己要过一下这个瘾，是我自己能够掌控的。多一点对我来说他是有火气了，所以我画到这一时期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我说绘画要到无色无味的状态，就是作品里没有任何欲望，看不到欲望，没有自己，这种感觉。”毛焰说。

　　尽管毛焰现在是光耀的，但他仍愿意保存着曾经的边缘感和孤独感，有段时间，他几乎靠着酒精和广播调频来度过艰难时日。而现在，曾经的摇滚青年，则开始浸淫古典大师音乐。

　　多年以后，当功成名就的毛焰回忆起曾经夜里的孤独感时，淡淡地来了句：“孤独感最棒。”也许正是因为对于自我的坚持，今天的毛焰才终于在一堆堆“独具个性的标签中”被发掘了出来。

　　那段孤独时间内，毛焰创作了一批具有理想主义色彩的文艺青年的画像：《我的诗人》、《青年郭力的肖像》、《小山的肖像》。日后，当这些作品流向市场时，开始被收藏家热捧，以至于毛焰不得不自己在纽约苏富比[微博]拍卖会上花费上百万元将自己画的韩东的肖像《我的诗人》给买了回去。

　　“我觉得是越来越趋于平静了。比方说画画也是这样，我不可能去靠一个冲动，也不靠灵感。它是很丰富的，你所有的感情都很丰富，你越不好的感觉可能越成功。你可能很痛苦，很沮丧，你有这种强烈的挫败感，这种感觉越重越好。你绝望，很无聊，觉得无可奈何，你越有这种感觉越好。”他说。

　　在这个时代里，我们可以找到很多标准和判断，来确定一个艺术家的真诚与否。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毛焰并不代表着对这个时代的态度，他的性格太自我，如果说态度，没有态度也许就是他的态度。

　　“我不希望利用自己的力量去影响别人，就是这样。”毛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