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位新表现主义大师的启示

展洲国际艺术区开园展《德国新表现主义/当代艺术展》 《永恒的怀恋》，约尔格·伊门多夫，1983年，布面油彩，80 × 85 cm 《木星第三卫星》，乔治·巴塞利兹，1998年，布面油彩，148 × 110 cm

　　一次全面而深刻的展览将德国新表现主义六位大师的代表作逐一呈现。终于有机会使得中国观者能切身领悟真正新表现主义大师的魅力，而这六位大师又能给蓬勃的中国当代艺术带来何种思考呢？德国新表现主义始于上世纪末70年代末80年代初，恰好那也是我们打开国门的时候，起于同一个时间节点，有着相似的社会背景，那么这六位大师与中国当代艺术家是否存在着某种关联？不妨从这次展览上一一观察。

　　德国新表现主义已有将近三十年左右的历史，这三十年可谓荣辱并在，批评伴随着荣誉，艰辛伴随着成功，最终捍卫了其在艺术史上的地位。德国新表现主义画家们一方面在努力的维护绘画本身的意义，一方面又拓宽了艺术的道路。不仅对于欧美，对于中国当代艺术来说也有着重要的影响。

　　回顾这三十年，新表现主义画家们虽然各有其特点，但都将他们的目光和生命的体验根植于德意志民族的生存状态上。不管是取材德国传统文化也好，或者是在二战的创伤中舔舐记忆的碎片也好，他们都无不借助于看似“疯狂”和“抑郁”的画面来表达对沉痛的历史，对失落的民族的复杂情感。

　　安塞尔姆·基弗、乔治·巴塞利兹、约尔格·伊门多夫、马库斯·吕佩尔兹、西格玛尔·波尔克、A.R。彭克，德国表现主义最具代表性的六位大师，此六位早已是艺术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2013年7月，六位表现主义大师被同时呈现在展洲国际文化创意产业园当代艺术中心，一场题为“穷尽：德国新表现主义/当代艺术展”正在进行。对于中国的当代艺术来说这将是一场不同凡响的盛宴，在我们不断向西方学习当代艺术学习的进程，严重缺乏这种全面、直观了解艺术精神的机会。

　　约尔格·伊门多夫，作为博伊斯的学生，他并没有跟随师长的脚步在行为艺术，装置艺术上发挥他的才能，而是专注于传统的架上绘画。显然也是在博伊斯的当头棒喝之下，伊门多夫才勇敢的阐释他自己的艺术风格。否定一切，否定传统，否定前人，否定现有的风格和自我。使用儿童语言曾经是伊门多夫创作的一个阶段，但真正使得他爆发全部光与热的还是70年代之后的杰作。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德国咖啡馆》系列，在展洲国际的展览上我们能看到此系列中的六幅作品：粗犷的笔触，混乱的构图，奇怪的符号甚至直接的文字书写，一切就像漂浮在废墟上的幽灵一般。

　　乔治·巴塞利兹，以其倒挂的人物形象作为德国新表现主义的典型代表。这种倒置并非是在展览上可以悬挂的结果，巴塞利兹作画的时候就是按照倒立的形象进行的。在我看来，倒置实在是一种嘲讽或者反叛，在当时不管是人、动物还是其他形象通过倒置恐怕都完全让人不敢想象这也能成为独特的绘画形式。所要反叛和抗击的不只是对传统的或者肤浅的当代文化和潮流的质疑，在其背后，那些特殊形象语言所能让人联想到的创伤和痛苦，才是真正让人感到不安、震惊的内容。在绘画语言上的不断探索让我们对绘画额纯粹性有了新的了解。　

《明星卫士之18》，A·R·彭克，木板丙烯，312×560cm

　　A.R。彭克是最易辨认的德国新表现主义大师。不同于其他大师如马库斯·吕佩尔兹采用更多的纳粹符号，从展览上也能直观的看出彭克更喜欢采用原始的洞窟岩画符号，甚至是埃及玛雅等意味的符号入画。画面荒诞如街头涂鸦，可是细细观看，那些变异的人和不知名的怪兽，如版画般斑驳的线条和遗迹般的色彩，隐约中透露出恐怖、野蛮的气息。彭克的作品更像是正在进行的深层心理危机实验。

　　相比之下，吕佩尔兹寓言式的画面大量使用的纳粹的军装、头盔、徽章等符号，毫不回避政治恰恰成了吕佩尔兹成功的原因。这种对政治性的植入不仅跟德国历史有关，也与当时被撕裂的德国息息相关。带着悲怆的心态用艺术去了解历史和人的情感。在对战后德国社会批判的西格玛尔·波尔克完全成为了一个低俗文化的批判者。波尔克敏锐的眼光和强烈的民族情感让他对美国人文化战略的侵蚀充满反感，一位“针砭时弊”的艺术家。

　　安塞尔姆·基弗可以说是德国新表现主义大师中在对艺术的拓展上走的最远的一位。与伊门多夫一样，他也是博伊斯的学生，虽然基弗并没有选择放弃架上绘画，但是他的作品还是多少受到博伊斯的影响，在艺术媒介的选择上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稻草，粉煤灰，粘土材料，石头，铅，虫胶以及铅铁等金属元素是基弗常用的媒介材料，这位具有诗人气质的艺术家在其巨大的作品之上向观者呈现出晦涩且凝重的感受。作为对德国历史的认真勘探者，基弗努力正视那段恐怖的纳粹历史，努力对德国民族和文化进行深刻的反思。非常有意思的是，基弗曾将自己与达明·赫斯特对比，称赫斯特是“反艺术”的，而他是地下的“反艺术”。

《耶稣家谱》，安塞尔姆·基弗，2006年，综合材料，200 × 150 cm

　　战争毁灭了德国，也新生了德国。德国艺术家们以其对历史的责任感和对艺术锲而不舍的探索精神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展洲国际文化创意产业园区展览上的这六位大师，不只是作为伟大艺术大家，更是一个民族精神品质的完美呈现。

　　对于中国当代艺术来说，新表现主义大师们那里能够学到的，不应该仅仅只是形式意味层面上的东西，能够有价值让我们思考的是政治？人文？是我们的艺术如何承接我们自己的历史？还是中国艺术的走向问题？我想这些都是我们最匮乏，最亟需的所在。

　　作者：廖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