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克拉克：匿名先生的雷诺阿收藏

　　钱梦妮

　　美国人罗伯特·斯特林·克拉克(Robert Sterling Clark)是一位颇有个性的收藏家，虽然坐拥大笔财富、收藏了大量绘画杰作，但行事作风极其低调，轻易不会将藏品外借参展。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会以“匿名先生”(Mr. Anonymous)来署名。

　　他和夫人佛朗西斯一起，从19世纪末走来，穿过20世纪的两次战火，在波动之中把握住城市发展与经济文化变迁的风向，通过坚持自己对欧洲艺术的修养与品位逐渐丰富收藏，并且特立独行地建造了私人艺术馆。

　　他们俩的艺术偏好和非同凡响的决断力令现如今的克拉克艺术馆依旧在世界各地发挥着影响力。近日，73幅选自克拉克夫妇收藏的画作来到中国，在上海博物馆展出。本次展览名为“从巴比松到印象派：克拉克艺术馆藏法国绘画精品展”，持续到12月1日结束。观众们可以从三个角度来欣赏巴比松画派与印象派之间的相互联系：风景画、学院派与印象派对比、日常生活的不同阶层人物。

　　在展览中有两幅大画幅的裸女像并置在同一面墙上，左边是威廉-阿道夫·布格罗(William-Adolphe Bouguereau)作于1884年的作品《坐姿裸女》，右边是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Pierre-Auguste Renoir)作于1881年的《金发浴女》。

　　策展人理查德·兰德(Richard Rand)向记者介绍从同一题材对比之中看出的明显风格差别。“布格罗的题材和画法都保守而经典，完全遵循学院派绘画标准：描绘非常细致、不能有明显笔触，画面非常光洁。虽然这幅画显示模特坐在山洞里，但实际是在画室里完成。”他说：“右边的裸女则非常不一样，充满了现代感，大家可以感受到光线和室外的气氛。仿佛可以感觉到微风吹拂她的头发，阳光洒落在身上。”

　　雷诺阿运用了柔和的蓝红两色刻画阴影、塑造形体，模特绚丽的发色以及背后率性的多彩背景，这些都表现了印象派的典型特征。而雷诺阿的画作正是克拉克夫妇最为青睐的一个收藏主题，这次展览中有多达22幅画作均出自这位印象派大师的手笔。

　　克拉克夫妇对雷诺阿十分钟爱，它们虽然是历史上最伟大的收藏之一，但却显然不是数量最大的。从第一幅购于1916年，到最后一幅购于1951年，35年间他们只入手三十余幅雷诺阿作品——最“疯狂”的一年有6幅。这与其他同时代的大收藏家比起来简直过于谨小慎微了。

　　而在后者这类的藏家中，著名的案例有奥古斯特·佩尔兰，他在1897年买下90多幅塞尚作品；科伦·米勒夫人，她曾购入一大批数量惊人的凡·高作品；以及艾伯特·巴恩斯博士，在他的收藏中有众多的塞尚、马蒂斯、毕加索和雷诺阿画作。

　　雷诺阿最伟大的那些作品现在都已遍布世界各地的博物馆，而那时却都在市场上等待收留，那段时间也是克拉克最积极投身于收藏的时候。然而克拉克不同于其他藏家，会选择某些艺术家专门收藏、垄断其作品——他从来不认为某个类型的某些作品就能代表雷诺阿。历史和拥有数量的多少对克拉克本人而言并不重要，他自己的乐趣与个人评估才是最重要的。

　　在一篇相关的论文中，作者理查德·R。布雷特尔提到：克拉克喜欢与雷诺阿的作品住在一起，时常能够欣赏它们。而多年之间，他始终都在关注着出现在市场上的雷诺阿作品，并且一件一件地仔细挑选。在他深入研究雷诺阿的美学艺术和技巧的同时，也逐渐领悟出艺术家的各种伟大之处。

　　对于大部分收藏家来说，真正会令他们感兴趣的是现代主义艺术的发展过程，而不是总结其特质。与之相反的是，克拉克回顾以前的艺术，然后设定标准。比如他不喜欢雷诺阿后期的作品，因为“强烈地感觉到他所钟爱的雷诺阿到1890年时也迷失了自我”。因此，他的收藏主要集中于画家1870年代和1880年代早期的作品，主题多为少女肖像。

　　1956年冬天，克拉克在自己的艺术馆兼居住地安然离世。艺术馆在其中央大厅内为他举行了私人葬礼，那些著名的雷诺阿馆藏画被密集地摆放在周围，充当仪式背景。同年《生活》杂志整版刊登了这些动人的画作“集体照”，配文标题为“美人满屋”(a basementful of beauties)。

　　匿名先生最终把他的大名留在了艺术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