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鲁安
绘画作为艺术家关照外界和表达自身感受的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涵概了诸多的美学命题,如内容与形式,情感与理智,主观与客观的融合与转化等等,这些问题无不困扰着每一位致力于绘画形式语言探索的艺术家。具体反映到画面上,显示出艺术家对外界独到的理性认知和情绪化的感性表达,而这一切的最终实现则建立在艺术家所采用的绘画技法之上,它不仅包括塑造物象时运用具象或是表征的手法问题,也包含画家对特定绘画材料属性的理解与阐释,从而使以某种媒介为依托的绘画本体最大限度地取得自身应有的价值。
当画家在面对自然物象的时候,往往会出现三个不同层面的视觉图像,一是自然界中真实的物象,二是融合了画家自身感受的心象,三是画面最后呈现的视觉效果。这三者的相继出现,是感性和理性相互碰撞的过程,并最终体现为视觉感受形式物化的一个结果。而如何将这些图像进行归纳与演绎,物化的结果将以何种面貌出现无疑成为一个画家需要研究与探索的终身课题,它迫使画家面临一种个人的选择和技术的考验,这也意味着如何将物理上真实的物象进行个人图式和审美情趣的转换成为画家所必须关注的绘画本体性探索之一。正是由于诸多不同的转换形式使我们今天所看到的众多优秀美术作品有着各自独特的面貌。不同流派的画家用自己的形式语言将物象进行理性的分解,运用独特的审美眼光重组素材中可提取的因素,并最终以某种技法表达方式为依托将画面呈现。这也正是多年来我自身不断尝试,孜孜探索的课题之一。通过多年的绘画实践经验以及对西方现代绘画形式语言的体悟,使我对绘画感受性的内蓄越深,致力摆脱早期写实性绘画风格的张力就越大,对绘画要求更加自由的收放回旋,追求更加吞吐自如的表现力。概括地讲,我在绘画性的追求上,试图运用的绘画语言是一种以写实体系为参照,特殊技法为媒介,抽象剥离为表现形式的语言图式。
从艺术发展的广度来看,在照相术未出现之前,传统画家们的主要视觉审美方式是将自然物象进行忠实描摹,采用写实的手法以自然科学体系严谨的光色形体关系传达对自然的认识。而进入后期一些画家则更多的融入了自身的观照方式和情感意趣,直至照像技术的出现,印象主义,表现主义、具象主义、抽象主义以及后现代这些明显带有浓烈个人意识的流派成为主流思潮,主动的审视和对绘画性的思考激发了艺术家们创造出大量纯粹个性化样式的作品,绘画图式更加多样纷呈。正是艺术史的这样一个传承发展过程,驱使我们努力从中不断找寻一条属于自己的个性化语言道路。
我的绘画多是对自然之景和生活的诠释,无论是黄土高坡的苍茫,秀丽田园的烂漫,苍凉大地的孤独,还是游泳池中弥漫着的现代意识,抑或是几只法式酒具器皿的寂静,我都以个人的认知和理解将其纳入画面,力图发掘身边万事万物深刻的内在美,创作出一批极具个人风格的作品。多年不懈的探索,清晰地凸现了丙烯这种绘画媒质的独特属性,展示了它在表现抽象构成时所具有的积极意义。在这个探索的过程中,随着体会的不断深入,我对各种题材的表现也呈现出更具绘画性的渐变,这在各个时期的作品中都有所体现。
在作品《绿色的村口》中,保留了对物体直观感觉的因素,使画面拥有具体的物象:一条绵延的小路深向村外的田野,远处浓郁的树林,近处斑驳散落的田地相互辉映,这些景象使人能够深切感受到自然风景的绚丽。我未将自然之景照搬,一方面进行形式上的抽象概括,将其归纳为众多不规则的几何形态,并运用夸张的形,色,块面的对比关系,使物体色彩和形的活力得到最大限度的体现。另一方面,在绘制过程之中,丙烯材料的特性和技法所拥有的不可预测性和流动性,使物象本身又增添了一层意想不到的偶然效果。而正是这种将物象的自然状态在一定程度上融入抽象构成,并与特殊技法相结合,使画面既具有对自然景观感受的直观性,又具有丰富多变的艺术情趣。在看似拥有众多理性因素的简单画面构成中,处处流淌着的是静谧而深沉情绪的随意触发。
在作品《静物》中,一束百合,几个酒具器皿和散落的水果的组合使画面具有一种典雅的格调。在造型上将原本较为圆润的自然物外形进行块面的分离组合,这种抽象元素的介入,使画面构成拥有了几何形体的稳定性和秩序感。主体统一的绿色调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画面宁静的气息。花卉水果的透明性和色彩造型笔法的不确定性,改变了物象原有的图像状态,但这种改变并不是对物象完全意义上的脱离与否定,画面中也保留了对自然的直观感受,写实因素依然占据了较大的比重。
在作品《漂浮》中,几个孩童的身影穿梭于泳池,在水波的荡漾下,肢体造型变幻不定,充溢着流动的光影效果。将断断续续的水纹进行简化分解与重组,以一贯的抽象几何形体因素进行建构,并有意识的在画面中穿插一些带有直线感觉的波痕,使画面在图式上具有现代气息。人物造型的处理,较之本题材早期的绘画作品更加强调了形体的舒展,减少了几分刻意的严谨,增添了些许随性的自由,使其既有传统造型意义上的“形”,又更多地体现现代绘画意识中的“意”。
总体来说,将绘画的语言形式进行归纳概括,即是在画面中介入抽象造型语汇,使原本过于严谨、结实的自然物象经过自由分解的作用变得模糊随意起来,但并未放弃它的直观因素,使其拥有具象表现主义的远观特征。这种形色关系和表现手法是自我的,感觉的,也是抽象的。色彩与媒介剂的作用造成了生动活泼的形、色、笔触和肌理的变化,从而轻松地给画面增加了某种独有而强烈的视觉感受。在反映画面情景以及一定审美图式的同时,又平添了更丰富、更耐人寻味的想象空间于画面之中。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我所惯用的特殊材料中的胶质效果,它既不同于油性材料中的凝重,也区别于水性材料的滋润,与丙烯的有机结合使作品形成独有的视觉情愫。
众多绘画因素的相互穿插与融合,使画面在表达形式、个人审美意识上形成了一种现代语言的美感。这种语言正是在传统油画技法与审美特征中探索而来,写实语言的解构也是借助多种因素而得以实现,完成了对传统的重新阐释与超越。所以我相信将自然中的物,心中的物,画面中的物进行抽离与转换,近而达到和谐统一的状态是需要在油画本体探寻中进行研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