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奈大展的展品源自何处

法国巴黎马蒙丹-莫奈美术馆藏莫奈作品《帆船，夜晚印象》

　　将于3月8日于上海开幕的莫奈大展近50件作品都来自法国马蒙丹-莫奈美术馆。作为收藏莫奈作品的重要机构，该馆藏品主要来自于两次捐赠：一是莫奈的私人医生德·贝利奥的旧藏；另一是莫奈遗产继承人、其子米歇尔的遗赠。《东方早报·艺术评论》特刊出马蒙丹-莫奈美术馆副馆长对于即将亮相上海的这些画作何以聚藏于一起的回忆。

　　玛丽安娜·马提欧

　　1932年底，居勒·马蒙丹(Jules Marmottan)将他的私人宅邸，连同珍贵的家具、艺术品、古画以及帝国时期风格的装饰，全数捐给法兰西学院的美术学院，以建立一个博物馆。

　　在美术学院辖下，马蒙丹美术馆于1934年开幕。为了不想成为仅只是用来纪念拿破仑时代的场所，学院从1938年开始增加其收藏的种类和数量，特别是增加印象派作品的收藏。

　　1940年，印象派因而得名之作《日出·印象》，以及其他乔治·德·贝利奥(Georges de Bellio)收藏的珍品入库，可以视为一个开端。1966年，莫奈次子米歇尔对美术学院包罗万象的遗赠，则标示了马蒙丹美术馆建馆以来的重要转折。美术馆当时继承了莫奈保存在吉维尼宅邸中，以及其子位于索荷-穆榭(Sorel Moussel)家中的所有作品。多亏他们，马蒙丹-莫奈美术馆今日才能拥有世界上最重要的莫奈收藏。

　　莫奈收藏的最初缘起

　　德·贝利奥1828年生于布加勒斯特，1850年定居于巴黎，1894年卒于巴黎。这位富有的绅士与凯特琳娜·罗丝·居美相恋于1863年，生下独生女维多莉娜，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他有两大嗜好：一是为亲友施行顺势疗法，一艺术作品的收藏。

　　与极少数的爱好者及具有先见的批评家如因斯特·霍许戴、艾提安·牟侯-涅拉东、维克多·休葛等齐名，德·贝利奥以最早的印象派收藏家而闻名。他热爱现代绘画，收藏了马奈、雷诺阿、西斯莱、毕沙罗与莫里索等艺术家的作品，他对莫奈特别感兴趣，认为其乃印象派的领袖。

　　1874年1月，他在德鲁奥拍卖行购得其第一幅莫奈的作品。1878年，也是在同一机构，他购得了《日出·印象》这件印象派因而得名的作品。然而比起公开的拍卖，他更喜欢不通过中介直接向莫奈本人购买作品。他于1876年结识莫奈，两人建立了友谊。当时，莫奈正处于人生中最悲惨的阶段之一。暂时失去画家杜兰·鲁埃的支持，无分文收入的莫奈无法应付日常所需，他写信向德·贝利奥求救，1876年6月，他请求后者的协助，因为若无其资助，艺术家的工作将被迫中止：“您可以选择一幅画，或者如果您被其他的画作吸引，现在正是好时机，因为我又一次因为这该死的钱的问题，而必须突然中断我的工作。”1877年，他又再次写信给德·贝利奥：“我昨天想向您请求帮助，但我不敢，而今早我发现自己身处窘境，因为家中连一毛钱也没有了。因此我很冒昧地请求，从我们下一次的交易中先预支一百法郎。”几个月之后，他继续写信求助：“为了助我脱离已经持续两年的困境，您做了这么多，我希望您不会想要抛弃我……”莫奈的困境在1879年达到顶峰，当莫奈的妻子卡米耶·汤希尔因癌症在32岁时去世，莫奈再次哀求这位慷慨的大夫帮他从当铺中赎回一个头饰，他好“在她走之前，挂在她的脖子上”。

　　为了救急，德·贝利奥同意莫奈预先支款，等完成后拿画。他购买莫奈作品的价钱在60到400法郎不等。如果与法国国家在官方沙龙中购画的平均价格3000法郎相较，显得微不足道，但却还是符合市场行情的。

　　1880年，当局势对印象派渐渐有利，莫奈在画商乔治·柏帝的建议下，决定“不再以低价卖画”。1880年1月8日，他通知大夫：“您已经有了我一批相当漂亮的收藏，将来您可以少买一点我的作品，但如果您愿意付好一点的价钱，以后我作品完成时都会最先拿给您看，因为我并未忘记您曾经多次救我脱困。”德·贝利奥于1880年1月12日回复：“我非常愉快地收到您捎来的好消息，相信我，我很高兴，虽然太迟，但人们总算还了您公道，这是您的才能所应得的，而对您的敬意从纯粹情感的阶段，进入较实际的不菲价格……正如您信中所提及，我已经拥有一批您的画作，数量相当可观，所以我对您想要提高画价没什么好抱怨的。我不是说我不会再买您的画，但以后我会少买些。”事实上，由于缺乏资金，德·贝利奥从1881年开始停止购买莫奈的作品。他的收藏在当时印象派的收藏中算是独具意义的。德·贝利奥的收藏还包括许多其他印象派画家的珍稀杰作。

　　从莫奈的账本上可以得知，德·贝利奥总共收藏了莫奈至少58幅画作。有一些小幅初稿的收藏并非因为其美感价值，而是为了纾困。同样得到德·贝利奥帮助的雷诺阿还记得：“每一次当我们其中一人急需二百法郎，就会在午餐时间跑到丰盛咖啡厅，一定可以找到德·贝利奥先生，他甚至看都不看我们带去的画就买了。”(与沃拉尔的访谈)

　　不过，他也拥有一些很重要的作品，特别是其中一小批他无比重视的油画作品。1890年，他向莫奈发誓永远不与这些作品分离：“请安心，我亲爱的莫奈，没有任何一幅重要的画作——我再强调一次——会从我的收藏中流出，特别是《杜勒丽花园》、《蒙梭公园》、《欧洲桥》、《日出·印象》、《圣拉萨火车站》、《雪中火车·火车头》、《维特伊日落》、《维特伊冬季》、《国旗(国庆日)》、《船》、《散步》和其他的我忘了名称的作品，而且在此要一一提及太多了。”德·贝利奥也经常将这些作品借给莫奈展览。

　　当德·贝利奥于1894年去世时，他的女儿维多莉娜及女婿恩斯特·多诺·德·蒙奇继承了他的收藏。1897年，这对夫妇建立了收藏的手写图录。他们很少卖画，几乎是完整保存了德·贝利奥在他1890年所写的信上列出的作品名单，这封信后来被视为是他的遗嘱。也为了纪念他们的父亲，德·蒙奇夫妇将德·贝利奥收藏中的珍品捐赠给马蒙丹美术馆。1940年5月23日，在寄给当时的馆长亨利·勒希许的信中，他们列出了遗赠目录并表达了捐赠的愿望。

　　经过最近的几次晤谈，我在此对美术学院所属马蒙丹美术馆进行捐赠，以下11件画作我已经交付美术馆了。捐赠的作品包括6件莫奈的作品：《日出·印象》、《雪景效果》、《透过枝叶的春天》、《雪中火车·火车头》、《杜勒丽花园》和《圣拉萨火车站》，再加上莫里索的《持折扇的女士》(1876)、一幅毕沙罗的雪景《户外大道》(1879)、西斯莱的《开花的苹果树》(1879)、居佑曼的《阳光的效果》，最后是雷诺阿所绘的赞助者维多莉娜·多诺·德·蒙奇29岁时的肖像。

　　为了要开设一个德·贝利奥收藏的展厅，维多莉娜此后不断地提供新的遗赠，也因此捐赠了两幅父亲的肖像：一幅是1876年由罗马尼亚画家格里葛瑞斯科所绘，另一幅是意大利画家柏帝尼于1889年所绘。整个遗赠还包括古籍图书与素描、古玩以及日本文物。这些遗赠显现出来的折中主义，是为了突显德·贝利奥医生开放的心灵与兼容并蓄的品位。德·贝利奥收藏厅于1948年揭牌，其中展示着莫奈与其朋友的作品、哈尔斯的古老素描、佛拉哥纳和于伯·霍勃的作品。这种展示方式肯定反映了德·贝利奥家中的情形：小物件、素描与绘画一个挨着一个的摆设，不分种类、年代与技法。

　　作为维多莉娜·多诺·德·蒙奇的受遗赠人，当她在1957年去世后，马蒙丹美术馆成为德·贝利奥收藏的正式拥有者。

　　来自莫奈之子的捐赠

　　1966年，归功于米歇尔·莫奈的遗赠，马蒙丹美术馆继承了世界上最丰富的莫奈收藏。这笔创史的遗赠，事实上将马蒙丹美术馆变成献给这位印象派领导者的机构，美术馆也因此在1990年代更名为马蒙丹-莫奈美术馆。

　　米歇尔是莫奈与卡米耶·汤希尔的次子，1878年3月17日诞生于巴黎。他的母亲去世后，由父亲的女伴爱丽丝·奥修德抚养，与哥哥让以及爱丽丝的6位子女一起长大。

　　由于他的哥哥让于1914年去世，当莫奈于1926年去世之后，他成为唯一的直系子嗣，也因此继承了父亲保存于吉维尼宅邸与画室中的全部画作。杜兰·鲁埃画廊曾为米歇尔·莫奈的收藏列出一份未标日期的清册，登录了272件作品，其中有215件莫奈的作品。

　　1964年3月4日，米歇尔立下遗嘱，将马蒙丹美术馆列为受遗赠者。另外特别留给其友人拉霍克15张保存在索荷·穆榭的莫奈画作的使用权。遗产包括所有保存在索荷·穆榭的，以及其他在吉维尼房子中的作品。

　　为了容纳这个重要的收藏，马蒙丹美术馆非增加展览的空间不可了。因此，当时的美术馆的馆长、建筑师卡卢在路易布瓦利路宅邸的花园下面构思了一个地下画廊。此一展厅总共建造了将近4年。1972年，在拉霍克放弃他的使用权之后，另外15幅杰作也进入美术馆的收藏。■

　　(作者系巴黎马蒙丹-莫奈美术馆副馆长，本文发表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