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唯一的应该：向应该说不

布面油画 90x110cm 洋溢 2008 彭鸣亮_明晰风格 艺术家 彭鸣亮

　　编者按：2014年8月2日，“链接未来--2014彭鸣亮艺术大展”将在上海展览中心亮相，以下是与彭鸣亮谈艺语录Q&A。

　　运作的商业性——轰动才会引发关注

　　问：能否介绍一下您这次的画展和举办的初衷？

　　答：上海虽然很多人知道彭鸣亮的艺术符号，也看到过我的画作，但都是有局限的，广告的时候都是一幅两幅画，而且喷绘的效果也可能不理想。我这次想集中起来开一次大的画展，让真正关心艺术的人，来了解一个艺术家的创作历程和创造出自己的语汇和符号的演变过程，以及背后的故事包括手稿等等。

　　我从心底里觉得，很多中国观众的审美有所偏差的，我想通过这次画展来告诉大家，真正的艺术是什么。

　　问：这次您的画展，广告的投入几乎是铺天盖地，甚至超过了一些知名品牌的运作？

　　答：如今公交车，南京路地铁进口楼梯都是我的画，每天一早大家看着我的画进地铁。南京路陕西路是广告商家的必争之地，这次第一次出现个人画展的广告，此外，电视台每周三次投放广告，新民晚报头版报眼广告，也是首次有个人画家破天荒地登刊。

　　我敢于在自己的艺术上投入。一家世界500强的CEO曾问，我们这么大的公司，可能也做不到这样的投入，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想，我不断在画，我需要不断地让人地知道上海有这么一位艺术家在孜孜不倦地创造，一点点影响社会并关注到我这个有创造力的画家。如今，大家已经看到了彭鸣亮的努力和他作品的价值。

　　创作的独特性—— “艺”在前“术”在后

　　问：油画是你最早让人熟悉的版块，你的符号化也非常强，一看就知道是你的作品。你这些创作意象是从何而来？

　　答：女人体的线条对我来说是最敏感的。另外还有中国的青铜和彩陶纹样。但是无论画女人体还是其他线条，我都不是为了表现女人体或者其他线条本身，而是想通过这样优美的线条，来抒发我的情感，和我对艺术的理解，对世界的感觉，这些都是很自我的东西。在色彩方面，我之前的训练和我内心对色彩的敏感使得我的画面让大众觉得比较亮丽、明快、时尚。

　　我想通过作品传达一个这样的信息：艺术一定要面向未来，艺术一定要制造梦想，一定要有自己独特的个人语汇，创造出新的形式，艺术是绝对不能表现已经有过的东西。艺术艺术，“艺”在前，“艺”我认为指的是意想不到的美，“术”指的是技术，艺术，就是用技术来表现意想不到的美。如果是意想得到的美的所有的画面，在我认为都是工艺品，匠气。

　　我们现在错得厉害！我们看到的近代一批画家，他的作品都是临摹来的，临摹宋元山水的一个角落，把它放放大，卖几千万一张，我不知道画家本人的情感从何而来，对买家来说又是什么打动了他。如果我们的社会的审美偏差了，什么都会偏差了。正确的审美才能引导人类前进的方向。没有正确的审美，标准错了，就全部都错了，所以才会造成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社会没有创造力，一味地模仿。

　　问：那您有没有过临摹？大师们有没有过临摹？您对临摹怎么看？

　　答：我从开始画画，打基本功，我一直就是朝着这个方向——一定要有彭鸣亮的语言。我不会去表现已经有过的东西，我学习前人的目的是为了我创造画面而服务。近代西方的伟大画家，他们也临摹过前人的画，也临摹过非洲的石雕，日本的浮世绘，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把这些临摹的东西当作作品出来展览，他们展览出来的绝大部分都是有他们自己鲜明的风格和语言，毕加索也好，马蒂斯也好，他们之所以能够成功，就是因为他们创造了意想不到的美，而且是美，一定要美，所以他们才成为了伟大的画家，站在世界艺术之林。

　　我们中国如果这个还搞不清楚，我们的艺术就会把大众引导偏向错误的方向，真正有创造力的画家到后来就会埋没掉。你们现在在拍卖作品的画家的画，你把名字遮掉，你搞得清楚是谁的画吗？这怎么是艺术呢？这就是工艺品！工艺品是工在前艺在后。我们如果连工艺品和艺术品都分不清楚，工艺品在当艺术品卖，工艺美术师说自己是艺术大师，在外面这样宣传也好，被售卖也好，我觉得这都是骗子行为。我们建国几十年来，对美都是有偏差的，很多在搞艺术的人，也搞不清楚艺术是什么。他们都没有自己的东西，没有自己的符号。

　　我曾经给上海最有名的医生上过一堂课，45分钟，颠覆了他们以前的审美，我放了三幅画，一幅是宋元的，一幅是民国某大画家的，一幅是现代著名国画家的，我说这三人的名字都是如雷贯耳，但是你们现在搞得清这三幅画哪张是谁画的吗？他们没有一个搞得清楚，我也搞不清楚，所以我一定要标标签。

　　我又放了三幅画，一幅达芬奇，一幅毕加索，一幅马蒂斯，下面的人马上说，这是达芬奇，这是毕加索，这是马蒂斯。我就问他们，艺术是什么？他们说：艺术一定要有个性。我说：好，你们既然说出了这句话，那么你们再来看前面三幅画呢？有个性吗？他们问这三幅画是谁画的，我讲给他们听了，他们听了一下子愣住了。

　　我说第一个人是有个性的，其他人都是临摹的，怎么就是大师了呢？你们自己之前说艺术是要有个性的，我们如果一直把临摹品挂起来，对真正有创造力的作品视而不见，这个社会怎么进步呢？

　　问：大家当初对你有争议的时候，你是怎么回应的？

　　答：我是不回应的，我就是自己管自己做，因为我觉得我的方向是对的，我现在全身心地投入艺术，你们现在对我是片面的了解，没有看过我全部的画，可能会对我有误解，还有人说我连素描都不会画。

　　我觉得未必是恶意，只是不了解，有些了解我的人，倒会帮我去反驳他们。其实我觉得素描画得来画不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艺术形式上，你画得来素描，却没有创造新的艺术形式，你还是工艺匠。现在我感觉到越来越多人的认可，批评我的人有些不说了，有些开始认可我了，但是我还是我行我素，我觉得艺术家就该认准一条路，一抹黑走到底，不能回头，也不能给别人左右，一旦被别人左右，想回头了，你的画就不真诚了。

　　问：那您觉得现在的艺术家有独创吗？

　　答：我不知道问过多少画家，什么叫“艺术”，他们大多一下子愣住了，说艺术就是美？我又问什么是“美”，什么是艺术家表现的“美”，对方就跳起来说我是胡搅蛮缠，让我来说，我告诉他们了，他们也傻了，问我是不是照我的说法，传承就不要了？我说传承是一定要的，传承就是工艺师，你不要说是艺术大师，八级技工就是八级技工，不能说这个是我设计的，这是骗人。艺术永远是创造力在前的。你旅行就是为了看到不一样的东西，人的潜意识都需要新的东西。

　　你看现在拍卖的东西，都是工艺品。这些画名字盖住，都不知道谁是谁，你唯一知道的是宋元的画画得比较好。就像现在有黄山了，你还要再造一座一样的山吗？你有一座完全不同但是更美的山，那是你牛。

　　我希望年轻人一定要有对的艺术思想，然后再影响人。现在的年轻人要有自我。社会如此追捧落后的文化，引导错了。你违背价值的东西将来一定会破灭的。

　　一个画家对绘画史有什么贡献？把他抹去会否影响绘画史，绘画史是否会断档？毕加索能够抹去吗？抹不去的才是大师，其他都是工艺师。工艺师的工钱都是算得出来的，而艺术才是无价的。

　　创作的多样性——艺术唯一的应该向“应该”说“不”

　　问：在为人熟悉的油画作品之外，你尝试了新的创作种类——墨水笔和水墨画，相对于油画而言有所突破，你是怎么想的？技术手段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答：我小时候画过水墨画，后来一直在画油画，但中国人总归是中国人，水墨是中国艺术家骨子里的东西，所以我想用不同的材料来表达我的情感。方法不一样，情感实质上是一样的，我用油画材料创造我的语言也有中国情节和东方文化情节，我用水墨这样的中国材料创作时也有西方文化因素的影响，关键在于画是否真诚，是否在和时代碰撞，是否在面向未来。

　　水墨和油画只是技术问题，表现的情感是一样的。所有的技术都是为创造力服务的，创造意想不到的美，这意想不到的美是需要真诚的。

　　问：你平时有大量的创造，能否介绍一下你平时的创作，这么大体量的创作是怎么保证不重复的？新鲜的灵感从哪里来？

　　答：我拿起笔的时候，就觉得这是我最能够驾驭的东西，我就开始像疯子一样地画画，当时还是小时候，也没有人好好引导，这时就是基本功，素描石膏写生，不停地画。后来我觉得这样画不行，我想画自己的东西，一路上画到现在。

　　我心里一直在警告自己，构图也好，画面也好，你最熟练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你的习惯就出来了。我不停提醒自己，训练自己，如果画到什么地方，笔锋习惯往那边转的时候，我就不那么转了。

　　另外我在画画时我从来不思考我要画什么，我顺着自己的笔走，不考虑技巧。往往画家因为长期的训练，不舍得自己的技巧，但我敢于抛弃技巧，越敢抛弃技巧的人，可能创作出来的作品越有技巧，因为他已经把技巧融化给自己了。我一直警告自己，不能用一种方法养成习惯，要不断否定，不断往前跑，这个过程是蜕变的过程。关注我的画的人知道我是慢慢变化的，就像一个婴儿出生，身边的人看得到他渐渐的变化也认得出他，但你如果不在他身边，孩子长大了你再看小时候的照片，完全就像两个人了。我会不停地变，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做得到做不到并不能保证，但我一直会如此警告自己。

　　艺术没有“应该“，艺术唯一的“应该”就是没有应该，不能被条条框框束缚，这是我一直提醒自己的，心里有这样的向往，笔也跟着心里的向往走。我今天想画一座山，我不会想山的浓淡，画花也是一样。我画了出来，觉得这像山，这像花，我就根据这些来扩展。我要画出自己的东西来，画画的时候只想自己。

　　很多画家因为看的东西多了，拿起笔想到的就是梵高，拿起笔想到的就是黄公望。他有了习惯了，很长时间来养成的习惯，要改变是很难的。

　　问：你以前也画过素描，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是对自己不满意吗？

　　答：我画基本功的时候，以像为标准，以接近对象为标准，我觉得很不开心，很痛苦。我外公是老知识分子，我舅舅从国外带来很多画册，当时都没有历经浩劫，我启蒙看到的就是梵高啊高更啊，那时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只是觉得漂亮啊，这些对我的印象非常深刻，我所有的画以他们为标准，但我渐渐觉得模仿是不对的。后来我到了某画院，他们一年一次迎春画展，上世纪80年代每年开的，我很不喜欢，觉得那些画是差不多的，我懵懵懂懂地内心排斥。

　　我看了更多的画册，觉得他们是对的，我就开始学着画，突然我发现，那些好的画家，每个人的画出来的脸都是不一样的，再看了美术理论书，更坚定了我自己的心，一定要创造自己的面貌来。这是慢慢思考得来的。我27岁开个人画展，探索我的语言。

　　程十发也对人调侃说：“彭鸣亮做人蛮老实，画画一点都不老实。”我那时就开始寻找自己的路，但我一会儿走这条路，一会儿走那条路，不可能一下子就摸到自己的路的。

　　问：你走过弯路吗？

　　答：我弯路肯定走过，但走得少。我27岁开画展的时候就已经抛弃写实画了，那时候整个氛围都是以写实画来定一个画家的优劣，“像不像”是唯一标准，笔力好不好，水光倒影要画出来，我就是不愿意追逐这个潮流，在画展里不拿出写实画，所以很多人不知道我会画写实画。后来08年网球大师杯，我用钢笔帮新民晚报画了一系列插图，别人才知道彭鸣亮素描画得那样好。一般来说我不想给人看，就像写文章写得好的人，不必跟人说我的语法有多好。一个画家好不好，不是以基本功好不好来衡量的。你只要用你的技术表现出你的梦想你的风格，打动人，这就是最好的基本功。笔随心动。很多画家想好了自己要画什么，就算过程中出来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他也会全部抹杀，改回自己原本想画的东西，艺术是不能“想好”的，艺术是激情、灵感的迸发，真正好的艺术是喷涌而出的，这样才会打动人，内心四平八稳，画画也四平八稳，怎么打动人？

　　问：你觉得现在的艺术创作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答：用假的感情打动人！大部分画家住着洋房，坐着豪车，画着竹林七贤图，他们的感情哪里来的？一会儿去伦敦一会儿去巴黎，还在画松树，感觉哪里来的呢？几十年在大城市的熏陶下，对山石、仕女怎么会瞎来感觉？泡着酒吧，怎么画出来老子、钟馗？我是想不通的，也许他们本事比我大，能够如此脱离大还能产生感觉？

　　你对你周围的东西熟视无睹，现在的城市千变万化，你怎么还能骑在驴上对一切无动于衷。你与这个时代无关，你怎么打动这个时代的人，你不打动这个时代的人，你创造这些东西又是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吹捧，买画的人家里布置得西式豪华得一塌糊涂，他们看到这些东西怎么会被打动的？我实在搞不懂。

　　我是大城市孕育出来的，我更爱这个时代的一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