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行录】
深巷雨霁后瓜藤下悬挂的衣衫、冬日雪后门前石墩上的白雪、陈旧木窗前饱满浓密的向日葵、眼睛惺忪的猫咪蹲在陈旧的木门前……北京那些已经或即将消失的胡同,在一道道由钢笔刻画的线条中再现。
刻画下这些线条的,是画家伉俪武金生和贾一凡。其实,严格意义上,他们并不算画家,只是一对土生土长、热爱北京的老北京人。正是出于这种热爱,促使他们拿起钢笔,努力去为后人留住一座城的记忆。
武金生(56岁)
贾一凡(65岁)
社区:四方景园小区
【榜样说】
我们要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记录老北京胡同的风貌,希望能给人们留下老北京胡同生活丰富多彩的美好记忆。
——武金生、贾一凡
由拆迁激发的创作
最初触动武金生想用钢笔去记录老北京胡同,是在2004年6月的小学同学聚会上,她听说自己从前居住的小盆胡同正在拆迁。
“不可能!那么大一块地方,怎么可能拆?”武金生错愕之下,绕过金融街的繁华,回到那条胡同,被拆迁飞扬的尘土遮蔽双眼。
除了小盆胡同,昔日熟悉的顺城街、广宁伯街西养马营、孟端胡同、大盆胡同、玉带胡同都在消失。断砖碎瓦下,武金生曾在这里蹒跚学步、和小伙伴们一起跳皮筋、拎着酱油瓶去打酱油。
“成长了近20年的地方,就这么消失了。”武金生觉得一同消失的还有自己的童年,她带着相机回到故地,通过拍摄和昔日告别,就在此时,她萌发了以钢笔画重现老北京的想法。
陶瓷美术专业出身的武金生对钢笔画并不陌生。在报社做编辑时,常画钢笔画。后来朋友开画廊要她以钢笔画形式临摹安徽民居,虽然都卖出去了,但武金生还是收起了钢笔:“我不喜欢这些画,因为没有感情。”
直到这一次武金生重拾钢笔:“老北京都是灰砖灰墙,很适合以钢笔画的形式再现。最重要的是,我想重现老北京的风土人情。”
坐在书房,她开始画了她的第一幅老北京钢笔画《锦什坊街》。“趁有的胡同还在,赶紧画吧!把这个画完了,赶紧去画别的。”
随后,丈夫贾一凡也加入了武金生的钢笔画创作中。这让武金生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笔下重现老北京
2005年,武金生和贾一凡系统地开始了他们的“再现老北京”的创作。
武金生带着相机穿梭于大小胡同,看见记忆中的胡同元素就拍下来——回家之后,几张照片中的胡同元素糅合在一起就成为记忆中的北京。
铺上纸张,打开墨水瓶,放好钢笔,点开拍摄的照片,夫妻俩开始了他们创作中最费时费力的部分。一张A3纸大小的画需要一星期左右,较大一些的画有时甚至需要耗时两个月。
但武金生和贾一凡却觉得无比的快乐:“笔尖划在卡纸上的沙沙……沙沙的声响,是那么的有节奏感,像是在玩打击乐,两个字:过瘾!”
这一年,他们笔下北京胡同有:东堂子胡同、东四八条、草厂五条胡同……在此过程中,不断有新的灵感闪现在他们创作中。
2007年的一天,武金生路过客厅,看见落地窗暗色的光影打在墙壁上,卧在窗前的猫咪的影子也映在地上。
光影产生的奇异效果让武金生灵感迸发:“光影是一种装饰艺术形式,而我可以把我钟情的北京胡同元素糅合进去。”
不只是出于美学角度的考虑,光影还解决了困扰武金生的一个难题:“我的绘画是把很多老北京元素糅合在一起,单纯写实不合适,但是若放进光影的框架中,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留住“一座城的记忆”
虽然笔下都是老北京胡同,但贾一凡的他创作风格与妻子不尽相同。
为了还原真实的北京,武金生刻意回避了其生活年代并不具备的一些现代性事物,即使一堵墙壁她都力求原始。
奥运前,北京不少胡同重新粉刷、整修了墙壁,但武金生拒绝这些亮堂、崭新的墙壁进入自己的绘画:“我小时候的墙壁因长久风化,一层一层地,一抠的话,就有灰土掉下来。我要准确还原记忆中的北京,不能画成现在的样子。”
但在武金生画作中被自动过滤掉的现代化的休闲椅子、空调等,在贾一凡的《静谧》、《树阴下的老宅门》等作品中出现。
风格不同,并不影响两人共同创作。丈夫的加入也让武金生受益匪浅。
武金生画风随性,而自幼学画的贾一凡年轻时曾师从著名画家李克瑜,既练就了深厚的美术功底,也形成了严谨的画风。
“我有时候画的胡同中的人与植物、动物、房屋的比例并不准确,但贾一凡就要求我按照实际比例创作,只有这样才能真实还原老北京,”武金生说。
两年前,为出版作品集,夫妻俩相互配合一起准备书稿,有时武金生写文字部分,贾一凡则根据武金生的文字配图,有时则相反。
“我们只是为能留住一座城的记忆”,武金生和贾一凡说,这就是他们要做的事。
■ 对话
“一直画到我们画不动为止”
新京报:在北京如今仍有不少胡同,您是如何选择绘画对象的优先顺序?
武金生:一般来说,我优先选择正在或者即将拆迁的胡同作为绘画对象,因为它们一旦消失了,就永远不可能再现了。
新京报:如何准确还原记忆中的老北京元素?
武金生:遇到不太了解的东西时,就从书上和网上查阅老北京胡同资料,这样把自己掌握到的资料和自己的记忆结合起来,能帮我尽量地还原老北京。
新京报:怎么看待自己的创作,希望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效果?
武金生:很多胡同已经消失了,没办法拍照片,而我曾生活其中,能把它们画出来。我只是想多画一些胡同,留给我女儿和像我女儿一样的年轻人,让他们多去了解一下过去的北京。
新京报:会不会邀请年轻人加入到你们创作中?
武金生:也曾有人想拜师,但我们拒绝了,因为我俩都是安静的人,画画只是个人情感的寄托,没有什么功利目的,目前想的就是继续画下去,一直画到我们画不动为止。
本版采写/新京报见习记者 侯润芳 记者 李馨 何光
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周岗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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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怀旧”夫妻钢笔勾勒“老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