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希特的荣光

　　柯鹏(德国海德堡大学艺术史博士生)

　　游览德国必去参观科隆大教堂，即便我已经多次造访，却每次都有新鲜体验，特别是暑期和一群爱画画的小朋友们在一起的旅途。科隆大教堂的哥特式双塔外形，无疑是科隆城市的名片，科隆人也无意修建一些更加高大宏伟的建筑物，来刷新城市的天际线，旧貌换新颜。从十三世纪开始，科隆城就为科隆大教堂的修建而存在着，历经六百余年的修建与破坏，在1880年它迎来了由威廉一世主持的落成典礼。在糅合了各时期建筑和装饰风格的教堂当中，存放着罗马皇帝腓特烈一世赠予的“三王圣龛”，当中存放有“东方三博士”的遗骨。此圣物的地位与禅宗六祖慧能真身可相提并论，在漫长的历史里，吸引了无数的朝圣者前来膜拜，也致使科隆大教堂有了今天的规模与地位。

　　对于一座历史建筑物来说，如何保持活力，已经超出了建筑师和业主的掌控范围，它需要全社会的滋养和扶持。而代表天主教建筑艺术典范的大教堂，是否只需接受先进技术手段的修复，保持庄严，成为一个标本。亦或是吸纳时代气息，与城市和市民有机生长？科隆大教堂选择了德国当代最有代表性的艺术家——格哈德·里希特。接受过原东德意识形态绘画训练，又引领着当代西方绘画潮流的里希特的绘画面貌十分多样，无论是具象的人物场景题材(表现冷战东西德关系)，还是抽象的色彩平涂，都展现了德国艺术家内敛而刚强的气质。

　　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里希特就开始创作一系列的纯色点作品，在艺术史的序列中，我们很容易就能将其与新印象派中的点彩派联系起来。如果说点彩派是人眼对光线的科学化理想化的分析再现的话，里希特的纯色点系列其实抓住的是这个电子信息时代的最小单元：像素点(pixel)。我们每天要面对数以亿计的像素点，它们只有有序地集合起来，才有再现图像的意义。而里希特将其拆解，随机排列，甚至将其安置在科隆大教堂的南面窗户上，这件2007年揭幕的作品来源于1974年创作的《4096色》。

　　当我们徐徐步入科隆大教堂，惊叹于传统玻璃镶嵌画的精细与璀璨，很快就会被里希特设计的这面窗户拉回电子社会的现实中，它犹如我们手中的智能手机，时刻向观者传递着上帝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