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海
答应为黄阿忠写一篇评论文章是两年前的事,为写这篇文章,我专门叩访了他的画室,也为此事和他单独地聊过几次,但还是一拖再拖地拖到今天。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写,一方面是因为我自己这两年所有文章都是和个体艺术家无关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最关键的,我和黄阿忠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关系越来越熟之后,反而越来越觉得没有办法切入一个比较好的角度去写。
这个瓶颈直到前段时间才被打开2004年4月,我和我的朋友一起策划的“在江南·中国油画家写生”活动在杭州举行,黄阿忠作为被邀请艺术家如约而至。写生活动期间,我因为又受东南画廊的委托为黄阿忠于5月在大连策划一次个人油画展,这迫使我必须在短时间内对黄阿忠的创作和思想进行梳理,而正是这样的梳理,我再次有了解读黄阿忠的创作和他创作背后所隐藏的人文精神的可能。
熟悉黄阿忠的作品是在1998年上海举办的百家精品展上,印象中,当时他的作品具备了当代海派油画的最明显特征——色彩明快、半抽象、块面切割有序,这和我平时看到他的作品总有当代人影子的那种风格的作品有所不同。熟悉画家其人是在两年前,伦理,黄阿忠致力于美术创作近三十年,在上海的美术界也算是一位举足轻重人物,我们一起在筹备“水墨状态·中国画名家邀请展”的那段日子里,他不要说在我们年轻一悲艺术家面前摆谱,有时他看到什么事情不顺眼,干脆衣袖一掳亲自操刀了事。谦和是黄阿忠的为人一个重要标识。我至今还记得他在那次活动中,着一身对襟中式服装的黄阿忠成为展览的焦点:展览厅里,等着与之合影的人络绎不绝,观众在他的作品前流连忘返,在于他交流对话中,人们感兴趣的是黄阿忠横跨中西文化的独特视觉和身份,而他却一再诚恳地说,我是画油画的,画水墨我是典型的票友,你们多提意见。
对黄阿忠的了解,随着这两年的我与上海方面联系的增多而增多。有人说,黄阿忠是一位很好的作家,因为他写了不少的文艺评论、散文和随笔,在往返上海和杭州两地的短暂旅途中,我经常翻阅到黄阿忠发表在报刊上的文字就是个明证;有人说,黄阿忠是一位很好的老师,因为我经常“偶然”碰到他的学生,他们会说差不多同样的话:黄老师对我们挺好的;有人说,黄阿忠是一位水墨画家,因为在他自己看来是玩票性质的水墨画创作,实际上已达到了一般意义上的水墨画家难以企及的高度。
事实上,黄阿忠不仅是一位风格独特的油画家,还是一位对中国传统艺术颇有研究的水墨画家,更为关键的事,缘于黄阿忠在油画和水墨画两种艺术语言中行走,使他的油画创作风格带有鲜明的东方色彩,而他的水墨画创作中又借鉴了西方绘画的艺术语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形成了一个有意思的艺术个案。
黄阿忠的水墨画创作完全不是从芥子园或是从古法中来,他画水墨的方法,对水墨媒材的选择包括执笔没有一个是“对路”的,但不管他画江南水乡,还是他画荷塘清趣,都尽得中国传统绘画的神髓;他的水墨画并不抽象,不同于西方的抽象表现主义,并不完全是“灵感、视觉和直觉性的决断”,但在视觉上,它是与西方传统的绘画是有渊源的。
问题就是黄阿忠的水墨创作不拘泥于法度,置程式于不顾,用对中国人文传统的深刻了解来作画,使得他的水墨作品中出现只有在西方绘画语言中才会出现的一些“零部件”,让画面更富有出其不意的情趣。黄阿忠和其他当代水墨画家一样,同样“一起”面对如何继承传统和如何切入现实两个非常实际的问题。黄阿忠德继承传统不是对传统样式的继承,而是对传统的菁华有效吸收。面对现实是指作品融入当代审美的意识,而不是简单的当代生活和表面化的生活。“中国应该怎样立足在传统文化的基础上,挖掘当代水墨画艺术发展的可能”,他认为这还需要一段时间,他说。“好在中国的传统文化还健康的存在,而且我们从不拒绝向好的艺术门类学习,不管它是来自东方,还是西方。”所以,黄阿忠用中国传统绘画的艺术语汇在宣纸上随意挥洒,并不断地在这个领域里追求变化,与其说是诠释了中国画的精神实质,不如说是延展了中国传统绘画的某种可能性。
我作评论,不会用形容词,顶多是做一些描述,因为在我看来,形容词的抽象属性会伤着艺术本身所具有的抽象性。但是,当我表述黄阿忠的水墨画创作时,我忽然察觉即便用最精彩的文字来描述,也不能用文字的形式把他的水墨画作品的容颜和精神勾勒清晰,反而,一些看上去很切中要害的文字往往会将读者带到一个陷阱中。所以,就此打住。
如同这个时代绝大多数较早接受了传统文化熏陶,而又受到西方文明洗礼的知识分子一样,黄阿忠在学习探求西方绘画的同时并未淡忘传统的文人士大夫的情怀,因此,当近现代画家意识到西画输入对中国传统绘画提出挑战并为之忧心忡忡,叹息“中国画穷途末路”时,黄阿忠已经自觉担负起相互调和的责任,这个责任显然不应是一种个人行为,而且也将在适时得到彰显。这也恰是黄阿忠在艺术创作中最为可贵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