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砖雕博物馆：千余块明清砖雕见证沧桑历史

苏州砖雕博物馆明清砖雕藏品 砖雕 心存啟后树鸿猷　克勤克俭 “忠慎象贤”砖雕门楼

　　本期嘉宾

　　孟强

　　主题

　　民办博物馆生存现状

　　主持人

　　贾茹

　　在苏州的小巷中，隐藏着数十家民办博物馆。与游人如织的苏州博物馆不同，多数冷清而不为人所知。它们以各自的方式安静地生存着，用私人的角度，记录着关于一座城市兴衰的蛛丝马迹。

　　位于学士街天官坊肃封里2号的苏州砖雕博物馆开馆已近六年，馆藏明清时期砖雕千余件。馆长孟强十几年来一直收藏苏式砖雕，这个城市里散落的苏式砖雕差不多都在他的博物馆里。

　　去年年底，苏州首批民办博物馆扶持项目公示结束，苏州9家民办博物馆获得共90万元的资金补助或奖励，苏州砖雕博物馆位列其中。政府的支持让期盼已久的民办博物馆看到了希望。

　　苏州砖雕博物馆作为苏城专业的民办博物馆，里面究竟藏有哪些宝贝呢？这些宝贝是怎么一点一滴收藏到的呢？苏州砖雕博物馆的现状以及发展又将如何呢？

　　有的不只是砖雕还有情调 螺蛳壳里做道场

　　学士街天官坊肃封里，一条悠长而又曲折的巷子。若不是门头上有着“燕冀贻谋”字样的砖雕，定想不到这里竟然藏着个砖雕博物馆。

　　叩门走进，这座曾是明代大学士王鏊故居一部分的古宅，给博物馆增添了不少历史气息。由古宅改造而成的建筑有着一个高挑的厅堂，两侧齐顶的陈列架上摆满了各式砖雕。如果说，一走进来看到这样的排场让你感到很有气势，那接着发现的，就是情调了。地上、桌边，随处可见的砖雕，上面有的雕刻着文字，有的则是人物故事、祥禽瑞兽、仙花芝草，身在其中，随手可以触摸得到这一段段明清时代的历史。

　　馆长孟强是个很讲调调的人。蓝色的陶瓷烤火炉边，他正悠哉的喝茶。茶桌上，清花印泥盒、隋代板凳佛、灵璧石山子、宣德炉，这些喝茶时摆弄的小玩意是必不可少的。这里我不是第一次来，每一次都很新鲜。这一次，桌上多了些竹片。孟强说，最近在刻竹子。他拿出用了两天功夫在竹片上刻的“素居”二字，有点意思。还有小叶紫檀的臂搁，孟强说，是他自己亲自选料、切割制作的。

　　这样闲适的生活，让人羡慕。其实，这只是他奔波后的一种调剂。寻找宝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他一直都没停歇。“最近又收到了一套清代的砖雕门楼，不容易啊。”孟强兴奋地带我去看新得的宝贝。

鳌鱼化龙

　　走到宅子的拐角处，一个个盒子整齐的堆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打开最上面一个，一块“秉烛夜读”的砖雕展现在眼前。孟强说，整套门楼是一个朋友十几年前买的，现在全部被自己买回来收藏，这块“秉烛夜读”是门楼上的“左兜肚”。再打开第二个盒子，是一块“苏东坡夜游赤壁”的砖雕，这是“右兜肚”。“你看，这上面刻画的石头很坚硬，而船却很轻盈。尤其是船上的绳子，十分柔软，在如此坚硬的砖雕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孟强开心地讲着。

　　收藏靠的是持之以恒 爱上砖雕的雅致

　　学工艺美术出身的孟强，98年开始收藏砖雕。那时候，喜欢摄影的他，背着相机穿梭在太湖流域的水乡寻找镜头下的美景。“拍照的时候，除了精美的建筑外，就是雕刻的细节了。”孟强说，东山有很多雕花门楼，一看到就很迷恋。喜欢苏式砖雕那种灰色的调子，雅致、不张扬，雕刻十分精美。于是，摄影之余，开始了收藏之路，一发不可收拾。

　　孟强收的第一块砖雕，是在97年的时候。“当时临顿路拆迁，上下班路过，在马路边的废墟中捡到的。”在博物馆的地上，记者看到了这块“承”字砖雕。“这块是清中期，门楼字幅上的砖雕。上面的字是弧形的，专业上叫指甲圆。”孟强指着砖雕说，“承”字代表文化传承，文化的传承需要实物。就像砖雕，要研究它用的什么文字，书写的方法，雕刻的方式和技法等，这些都需要用实物去研究，所以开始收藏并研究砖雕。

　　收藏砖雕靠的是点点滴滴，持之以恒。看似每天喝茶聊天休闲自在的他，其实为了收藏到各种苏式砖雕，每个礼拜都在到处寻觅。苏州的古玩店，太湖流域的古村落，水乡古镇的古村落，这些都是他经常出没的地方。

　　孟强透露，最早的形式是通过老房子拆迁收到砖雕。那时候，专门有在拆迁现场收旧货的人，俗称“铲地皮”，这些人收到砖雕后，卖给古玩店。前十年，孟强多数砖雕都是从古玩店里买到。后来，大面积的拆迁少了，古玩店里砖雕也慢慢的少了，收藏就比较困难，只能靠朋友介绍。“比如，很多人家20年前拆房子的时候，把房子里精美的砖雕留着，想要以后装在新房子里，可往往新盖的房子是楼房，没法用上，就要卖掉，这时候就通过认识的朋友介绍去买，这也是一个途径。”孟强说，还有就是砖雕博物馆成立后，很多收藏家看到这里是专门展示砖雕的地方，而自己各种门类的收藏中，也有苏式砖雕的，就转让给他收藏。

　　体现明清苏州工艺美术繁荣 苏式砖雕材料工艺皆赞

　　当问到孟强为什么收藏的不是石雕、木雕而是砖雕，他打趣地说：“当时觉得石雕太重，木雕容易坏掉。”其实，同时期，孟强也开始收藏石雕，只不过，砖雕的收藏更系统完整。

　　苏式砖雕是南方砖雕艺术最重要的代表，明代就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清朝特别是康熙、乾隆之后有很大发展，形成了精细典雅的风格，被誉为“南方之秀”，仅明清时代的砖雕门楼苏州就曾拥有200多座。苏式砖雕在题材上分为文字、人物、山水、花鸟、走兽、吉祥符号等，而苏州的砖雕门楼与安徽、浙江等地的一大不同是有着固定的制式，各个不同部位的砖雕被明确分为上枋、下枋、字牌、兜肚、垂莲柱、斗拱、拱垫板等。

　　据孟强介绍，砖雕博物馆陈列的砖雕展现了其材料和工艺两部分。材料多数用的是陆慕金砖，永乐17年造北京城的时候，曾在苏州设立御窑造金砖。这种陆慕“御窑”为皇宫烧制的细料方砖雕刻出的花纹与普通砖雕很不同，更精致、也更牢固。明朝的时候苏州的工艺美术就如此发达，能做出优质的产品供应给皇宫。

　　砖雕工艺反映的则是香山帮及其制造技艺。苏派建筑除了平面布局外，用于结构以外的装饰，就是砖雕、木雕、石雕。把雕刻在建筑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结构收集成为系列，并展示在博物馆里，这是孟强这些年一直在做的。“苏州的砖雕，我这里是最全、最专业的。”他自信地说。

　　博物馆让砖雕“活”起来 每块砖都有故事

　　孟强说，这里的每块砖雕，都有故事。

　　清代中期“众仙图”砖雕，是他10年前买的。“当时是在古玩城看到的，大概几千块钱，觉得贵没买，后来再去就涨价了。”孟强一边后悔当初为什么没买，一边四处托朋友找熟人帮忙去买。几经周折宝贝终于到手。

　　“众仙图”画面雕有“合和二仙”形象，两个胖小儿，搭肩立于山岩之上，岩前有翠竹数枝。左面寒山手持荷花，右面拾得双手捧着个食盒，内有如意。背景为山崖，崖边一古桃树老干苍劲，曲折而出，旁有古滕与树相互缠绕，古树枝繁叶茂。画面以圆雕为主，最妙的是，为了强化神仙飘逸，世外桃源的感觉，山中仙风徐徐，三人衣带随风而起。作品中衣褶的处理最好地展示了“吴带当风”的艺术表现形式，体现了雕刻家传神的艺术创造力和超群的雕刻技巧。在砖雕博物馆里，还藏有两套完整的砖雕门楼，因场地有限无法搭起来展示。不过，门楼的上枋“凤穿牡丹”在馆内可以看到。画面长卷式构图，左右浅刻雕如意云头，中间深浮雕两只凤凰，左右顾盼于牡丹湖石中。凤鸟驻足、开尾、展翅欲飞状，动态各不相同。牡丹花五六枝生长于湖石之间，花团锦簇。孟强透漏，这套门楼得来实属不易。当时他从一位朋友处得到“凤穿牡丹”的消息后，马上就通过电话联系上它的主人，登门拜访。

　　不过，当孟强赶到位于苏州东山镇的该住户家时，却看到那块让他心情振奋的砖雕，被主人遗弃在房间的一块角落里，落满了灰尘，觉得很是可惜。对于孟强的来意，砖雕主人当场明确予以回绝，表示他自己也很喜欢“凤穿牡丹”，等以后家里经济条件好点，他会在建新房时，把“凤穿牡丹”重新装修到墙壁上。但孟强并未放弃，整整跑了3年之后，这位砖雕的主人被孟强的执着打动了，他觉得孟强对“凤穿牡丹”是真的喜欢，而且放在博物馆里可以让更多的人欣赏，最后就以合适的价格卖给了孟强。

　　不仅是馆内，厅堂外不大的天井里就有一处纹饰虽毁、却建构完整的砖雕门楼，活生生的展现给参观者。这个“忠慎象贤”砖雕门楼，是老宅子里原来就有的。上枋为“十路图”，下枋为“鲤鱼化龙”，左右兜肚的图案，已经模糊不清。这个门楼最有特色的是，在垫拱板上有“玉音”两个字。孟强解释说，皇帝说话叫金口玉言。也就是说，“忠诚、办事谨慎，表现慎贤”，这句话不是宅主人自己说的，而是当时皇帝赞扬他的。

　　扶持能否力度更大计划更远 政府补贴看到希望

　　苏州砖雕博物馆自2009年开馆以来，馆长孟强一直坚持一个理念，环境可以差一点，但展馆陈列的物品必须丰富。

　　“以前没人来管，没有经费支持，最早设施陈旧，经费比较紧张，也没有像样的出版物，把钱都用在收藏展品上，数量和质量必须要保证。”孟强说，民办博物馆的前几年，增加产品的数量和质量，是最重要的。

　　自2013年以来，苏州砖雕博物馆得到了国家的补贴，孟强就更起劲了。适当改善陈列环境，做些出版物让大家更好的了解苏式砖雕。2014年，孟强著有《中国工艺美术记录丛书——苏式砖雕》一书，场馆内也焕然一新，增加了条幅的文字介绍，灯光调整的更加合理。

　　不过，孟强坦言，虽然得到了政府的补贴，但是要维持好一家专业的民办博物馆，仍需大量的资金。“以后最迫切需要的是一个大的场馆，现在的场馆太小，很多好的砖雕都没法展示出来。”孟强说，国家能有这样的政策是很好的，对民办博物馆来说是个很大的鼓励，但希望能有更大的扶持力度，这样可以做得更专业，很多好的想法可以得到实现。

　　孟强说，他希望能有个1000平米的场馆，全面展示苏式砖雕，也想做一本精装版的砖雕赏析，可是这些，除了靠补贴的百分之三十外，剩下部分的费用，对他来说仍然吃力。目前只能量力而行，把资金都用在砖雕的收藏上。

　　民办博物馆是公办博物馆的有力补充。苏州博物馆展示了苏州各方面的历史，但不可能把一个内容讲述的很全面。民办的专门类型的博物馆可以将一个内容全面系统的展示。孟强说，苏州砖雕博物馆，是按照博物馆的框架建立，所有的工艺、材料、出版过的文献、用过的工具等，都有展示。此外，苏州展示工艺美术的博物馆还有刺绣博物馆、花窗博物馆、苏扇博物馆等。“如果有更多更专业的工艺博物馆，这种博物馆又活在现在人的生活中，这样就可以很好的保护和发扬苏州工艺美术。”孟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