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家科勒·穆勒夫人的任性

■ 科勒·穆勒博物馆的展品吸引了大批观众 ■ 梵高作品《稻田》（局部）

　　◆　陈履生

　　20世纪初的荷兰有一位收藏家科勒·穆勒夫人，中国人可能不是很清楚，但是，大家都知道梵高，库勒·穆勒夫人是世界除了梵高家族之外收藏梵高第二多的藏家。

　　她喜欢艺术，她的丈夫是当年荷兰船运公司的大老板，富可敌国。她丈夫生前经常到离阿姆斯特丹大约两小时车程的一个国家公园打猎，科勒·穆勒夫人在她丈夫所到之处或者休息的地方安放她收藏的雕塑，这就成全了现在全欧洲最大的城市雕塑公园。

　　科勒·穆勒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在梵高并不为人所知、不为人认识的时候，她把目光投向了梵高。她是目前世界上除梵高家属捐赠给荷兰国家所建的梵高博物馆外，世界第二大收藏梵高作品的人，她把这些收藏同样捐给了国家。荷兰政府为她在其丈夫生前打猎的国家公园建了一座科勒·穆勒博物馆，这家博物馆收藏梵高的数量仅次于阿姆斯特丹的梵高博物馆，以此而闻名于世。

　　在我们决定收藏品类的时候可以随大流，库勒·穆勒夫人生前也可以像很多人一样去收藏印象派或其他热门类型。可是她反其道而行之，收藏了一个饱受争议甚至连精神都不太健全的一位画家的作品，在今天看来，这就是“任性”。

　　可以说，古今中外收藏家，成功的还是少数，不成功的是多数。你可以收藏青年艺术家的作品，投资少、风险小，但未来的可能性你完全无法预料，没准这里面会出现李可染或梵高，也有可能全是未来被历史遗忘的人。所以，需要我们有像科勒·穆勒夫人那样的眼光和品位。

　　科勒·穆勒夫人非常好地把握了上世纪初西方艺术发展的流变过程：当印象派出现之后，西方艺术的发展，很有可能出现一个以新换旧的代表性人物，因此，她选择了梵高。当然历史上这种机遇和可能性并不是随时都有的。可以说，无数人在选择的过程中最后并没有如愿。拿我们自己来说，我们都经历了上世纪50年代之后中国经济的困难时期以及艺术市场的空白时期，到了80年代初期，中国艺术市场才有萌芽破土而出，现在数以千万元计的这些高价画家的作品在当时也就几百元人民币。可是，80年代初已经有一代富豪完成了第一桶金的累积过程，他们却忽视了艺术市场，忽视了艺术，忽视了收藏，如果当时他们拿钱投入艺术收藏的的话，那将是一笔难以衡量的巨大财富。最初先富起来的人，先是盖房子、装修，然后有一些不明倾向的收藏，包括收藏金器、金条、翡翠、玉石等等。这就需要在“知”与“行”之间考量品味，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对艺术品收藏感兴趣，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把握身边各种与艺术相关的内容。因此，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我们看到很多机遇从自己的身边匆匆溜过，我们也看到无数的机遇等待我们去选择，等待我们去判断。

　　所以，在“知”与“行”之间我们如何紧密地用自己的知识来把握现实，用自己的知识来展望与自己相关的未来，这是每一个人都需要面对的问题。

　　当然，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收藏是一个极费金钱的行当和事业。如果我们用智慧去化解经济的问题，有些问题还是可以迎刃而解的。譬如，我为什么曾经选择收藏油灯，除了文化上的考虑之外，更重要的考虑是可能性。上世纪70年代后期到80年代初期，所有收藏品类中花钱最少的可能就是油灯，并局限在民间的油灯范围内。近十年来，对于民间的油灯，我基本上不太关注了，走向远古，从新石器、秦汉到唐宋。我收藏远古的，不断地调整自己的方向和过程，随时把握住机遇。

　　所以说，收藏的问题是一个极其复杂的问题，每一位藏家都应该基于自己的情况作出不同的选择。每一位藏家的经验对于大家可能有参考的价值，也可能完全无法参照，因为你不具备他的优势。

　　所以，收藏的经验有些是大家可以借鉴的，有些可能是无法模仿的。所以，在收藏的具体实践过程中，应该把收藏作为自己的喜好，作为自己终生的努力目标。如果这样，成与不成，自己的人生便都是幸福和美好的。收藏成功的人毕竟是少数，但即使不成功，也谈不上失败。我认为，收藏即使失败了，它也能丰富自己的人生，比在其他各行各业中失败的人可能要幸福。

　　我希望大家把自己的能力和自己的爱好以及自己的兴趣结合在一起，投向艺术，关注艺术，支持艺术的发展。当代中国艺术和中国艺术市场的发展有很多泡沫，我们的拍卖市场是全世界最活跃的，成交往往也是破纪录的，但当代中国还是个缺少艺术、缺少文化的国家，尽管我们是有五六千年文化传统的国家。有如此之说，是基于多方面的考察，我们的艺术，我们的博物馆，就很难和西方的一些发达国家相比。

　　西方国家之所以有巨大的博物馆收藏，是因为有无数的藏家捐赠。罗丹去世之后把他所有的作品和收藏捐献给了国家，科勒·穆勒夫人也把自己的收藏悉数捐献给了国家，建立了现在的科勒·穆勒博物馆。这种例子非常多，世界第一座博物馆牛津博物馆，就是由藏家捐赠的。

　　自己的收藏虽然归己所有，但要想到与大家共享的问题，只有与公众分享才能显现收藏的意义，这也是收藏的一种境界。如果收藏只为自己不为公众，不为大家的话，我想品格是不会高尚的。　　因此，我也希望有成就的藏家，将来应该把自己的藏品贡献给社会，让全体公民共享你收藏的成果和收藏的乐趣，以及收藏的过程。收藏的过程是非常美好的，收藏的过程也是值得回味的，每一位有成就的收藏家都会把自己丰富的收藏经历传诸后人，每个收藏家的收藏经历也都是后人效仿的或者学习的榜样，或者是闲谈的话题。正如科勒·穆勒夫人的著作一样，当我们今天看到她的那些收藏经历时，我们确实崇敬这样一位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富商夫人，因为她为世界人类文明的累积作出了贡献，也为我们做了榜样。不仅是荷兰人、欧洲人，中国人同样也感受到了她独特的魅力。

　　(作者为国家博物馆副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