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卡奇及其见证了匈牙利独立的艺术

蒙卡奇执画笔的肖像

　　姜岑 

　　由中华艺术宫、匈牙利国家美术馆共同策划的“蒙卡奇和他的时代：世纪之交的匈牙利艺术”展于1月18日在中华艺术宫落下帷幕。展览策展人、匈牙利国家美术馆馆长拉斯洛·班在接受《东方早报·艺术评论》专访时说：“(蒙卡奇活跃的时代)是匈牙利艺术史上最重要的一个时代，那时才开始有独立的匈牙利美术。”

　　对多数国人来说，米哈伊·蒙卡奇(Mihály Munkácsy，1844-1900年)并不是一个熟悉的名字，但他被誉为匈牙利史上最伟大的画家。

　　由中华艺术宫、匈牙利国家美术馆共同策划的“蒙卡奇和他的时代：世纪之交的匈牙利艺术”展不久前在中华艺术宫落下帷幕。《东方早报·艺术评论》(以下简称“艺术评论”)前不久专访了此次展览的策展人匈牙利国家美术馆馆长拉斯洛·班博士。

　　蒙卡奇生于19世纪中叶的匈牙利东部，幼年时父母双亡，整个青少年时代生活贫苦，似乎永无出头之日。对于这样一个年轻人而言，世界有多大？然而，而立之年的蒙卡奇已然成为了巴黎著名的艺术家。这时的他，已经可以在巴黎拥有自己的豪宅，这是他从前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事。40多岁时，蒙卡奇又远赴美国，以天文数字的画价为新世界的富豪们作画。蒙卡奇的一生跌宕起伏，既有绚烂的时刻，也有迷暗的低谷，时而孤立无助，时而又置身于喧闹的社交生活中。他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生固然引起了很多观众的兴趣，但最吸引人的当然还是他杰出的画作。蒙卡奇的作品质朴、浑厚、概括，善于运用地道的油画语言表现出东欧特有的人文风情，画面充满智慧和超前意识，深谙传统，而又极具个人风格。这位19世纪匈牙利现代主义的先锋人物不仅在本国受到赞颂，在颁给他艺术金奖的巴黎和收藏了他无数作品的美国也受到了热捧。

　　上世纪50年代，蒙卡奇的作品曾来华展出，当时在北京和上海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并对中国的现实主义以及写实主义艺术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这次在上海的大展堪称自1950年代以来在华最大规模的蒙卡奇作品展，既是对中匈两国建交65周年的献礼，也是对蒙卡奇诞辰170周年的一次纪念。本次展品主要来自位于布达佩斯的匈牙利国家美术馆，那里拥有全球最丰富的蒙卡奇的精品收藏。

　　《东方早报·艺术评论》：本次展览以“蒙卡奇和他的时代——世纪之交的匈牙利艺术”为主题。但众所周知，蒙卡奇在1900年就过世了，那为何这次展览聚焦的是19-20世纪之交的艺术？为何不是19世纪？是为了突出蒙卡奇的遗产吗？

　　拉斯洛·班：这个画展不单单是蒙卡奇的画展，也汇聚了蒙卡奇那个时代的多位艺术家作品一同展出，可以让观众了解到匈牙利美术四五十年的一个演变。因为刚刚过去的2014年是中匈建交65周年，我们当时和中方讨论，最好是一个全景式、回顾性的展览。蒙卡奇所处的时代正好是奥匈帝国时期，当时匈牙利经济发展比较快，那个时代也是匈牙利历史上比较关键的阶段。我们这次选取的基本上是从19世纪下半叶到“一战”期间的作品。

　　1959年蒙卡奇的作品曾经在北京和上海举办过一次大规模的展览，对当时的中国画坛，特别是写实主义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和启发。所以我们这次的展览，也是对上世纪50年代展览的一个纪念。

　　艺术评论：19世纪下半叶到“一战”这个阶段的匈牙利艺术在整个匈牙利艺术史上有着怎样的地位和特点？

　　拉斯洛·班：这段时间是我们匈牙利艺术史上最重要的一个时代。因为那时候才有我们独立的匈牙利美术的开始。当时很多人去慕尼黑、维也纳和巴黎学习美术，另外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也建立了我们匈牙利的第一个美术学院。我现在所在的匈牙利国家美术馆也是在1906年建立的。可以说是独立的匈牙利美术的发展带动了这些机构的建立。

　　我们看到法国的一些画风对蒙卡奇作品的影响，但他的题材是历史和匈牙利的民俗，是当时匈牙利贫苦阶层的一些生活场景。蒙卡奇是当时最受欢迎的一位艺术家，当时美国的一些富翁也很喜欢收藏他的画，所以他在世界上也有很大的影响。到现在为止，我们在美国也能找到很多他的作品。

　　艺术评论：能否谈谈参展的蒙卡奇作品的情况？他的主要作品都来了吗？

　　拉斯洛·班：我们确实带来了很多他的主要作品，一方面是我们馆藏的作品，另外还有一些是来自一位美籍的匈牙利人的私人收藏。选取的作品中最著名的当然是那张《死囚的最后一日》，另外还有他各个时期的一些作品，比如他的沙龙画、风景画、人物肖像，基本比较全面地涵盖了他整个艺术生涯的代表作。这次选取作品也不是我们匈牙利方面独立进行的，而是和中方的同事一起商量的。此外，我们还带来了匈牙利著名画家西涅伊·迈尔谢(Szinyei Merse)的《云雀》和他的风景画。

　　艺术评论：蒙卡奇对匈牙利有着怎样的重要性？作为馆长，您怎么看待他的地位？

　　拉斯洛·班：蒙卡奇虽然是一百年前的画家，但是匈牙利人至今还是非常喜爱他。我们每次举办和蒙卡奇有关的展览时，都能吸引大量的观众。虽然现在有很多新的艺术语言、新的画风，但这不影响人们依然喜爱蒙卡奇。

　　我们这次选取的其他艺术家的作品，或多或少都借鉴了蒙卡奇的画风。在蒙卡奇以后，确实也有很多画家学习的是法国印象派、现代主义的画风，但我们这次选取的主要是和蒙卡奇画风比较贴近的、描绘匈牙利生活的那些作品。

　　艺术评论：在画面上，蒙卡奇的白色运用得非常好，对比强烈，非常大胆，有画龙点睛的作用。这在他那个时代是非常少见的，不光东欧艺术家中少见，西欧也少见。他为何能有这样超前的意识？是什么造就了他？

　　拉斯洛·班：蒙卡奇非常喜欢用一些深色的背景，然后用白色来形成强烈的对比，来营造一种更强的戏剧效果。不管是在他的《死囚的最后一日》，还是在一些基督题材的作品中，他都运用了这种色彩对比。蒙卡奇从小生活比较贫苦，做过木匠的学徒，可能他从自身的经历中挖掘出了独特的感悟，加之所受的巴比松画派的影响，便提炼出了这种独特的艺术形式，让他的艺术出类拔萃。

　　艺术评论：匈牙利的艺术和其他国家相比有哪些特质？

　　拉斯洛·班：因为当时大家都受法国的影响，而很多国家，例如芬兰，也是在那个时候才形成自己独特的画风，所谓独特是指他们画了本地的风景、人物、生活和历史，而不是去复制一些法国的作品。像芬兰、瑞典会去多画一些大海，而匈牙利则多画一些森林、田野和大平原，都是身边的一些题材。

　　艺术评论：蒙卡奇吸收了很多库尔贝的画风，但有中国专家认为他比库尔贝更完美，把现实主义绘画推向了极致。您怎么看？

　　拉斯洛·班：我同意中国专家的这个看法。他确实从法国的现实主义画风中借鉴了很多东西，但是他又加入了很多自己独特的东西，也成就了他的高度。

　　艺术评论：蒙卡奇和俄罗斯艺术家列宾是同一年出生的，艺术高度也不逊色于列宾，为何知名度不如他？是否和传承有关？

　　拉斯洛·班：可能因为俄罗斯是个大国，而匈牙利是个小国吧。如果蒙卡奇是俄罗斯人，也许他的知名度会比列宾更高。

　　艺术评论：匈牙利对蒙卡奇的研究现状如何？

　　拉斯洛·班：现代画派好像已经把写实主义忘记了，所以，当代艺术中，人们对蒙卡奇的借鉴还比较少。

　　艺术评论：蒙卡奇因为获得了1870年的巴黎沙龙金奖而一夜成名，随后移居巴黎。但在他1874年结婚后，风格大变，不再创作典型的现实主义题材，转而画一些色彩丰富的沙龙画和静物，这是为什么？

　　拉斯洛·班：蒙卡奇到了巴黎以后，为了迎合一些巴黎上流社会的市场需求，所以画了很多沙龙画，以前关于匈牙利生活的那些题材就没怎么再继续。这里可能有个市场需求的问题，因为他娶了一个法国的贵族，一个男爵的前妻，她把他带入了法国的上层社会。上层社会知道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画家，就向他订画，所以蒙卡奇就画了很多沙龙画，主要描绘的是一些上层社会的生活。他靠这个赚了很多钱，而当时的上层社会也很想看到自己成为他画中的主角。

　　艺术评论：有观点认为他更适合画农村、工人的现实主义题材，而不是贵族题材，更适合描绘他的故乡匈牙利，而不是法国，您怎么看？

　　拉斯洛·班：因为当时女性是沙龙画的主要消费群体，所以能看到沙龙画中画了很多女士。一般沙龙画的主题不出现男士，女士和小孩才会出现在沙龙画里。蒙卡奇在现实主义和沙龙画中都体现了很高的水平。

　　艺术评论：您认为蒙卡奇这样的大家是能够培养出来的吗，还是天才的成分更多？

　　拉斯洛·班：我觉得他更多的是一个天才。因为他幼时贫苦，能从一个学徒到一个这么有名的画家，我觉得他是天才。而且他涉及的题材也非常多，各种画风都能娴熟地拿捏。

　　艺术评论：匈牙利的艺术现状如何？您对现状满意吗？

　　拉斯洛·班：我们目前匈牙利当代艺术的那些画，市场需求还是比较少，我们当代艺术的画展参观的人也比较少。所以我觉得我们必须在当代艺术方面找一个突破点。这个话题比较复杂，一言难尽，它牵涉到我们匈牙利艺术机构的一些改制，牵涉到我们当代艺术的一些教育问题等方面。现在的当代艺术面向还是比较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