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利恒的户口调查》：跨艺术形式的时空对话

《伯利恒的户口调查》，小彼得·勃鲁盖尔复制老彼得·勃鲁盖尔油画原作，由列支敦士登王室收藏。

　　|对我影响最大的艺术品|

　　张昊翀

　　去年3月，佛兰德斯画派代表人物之一，老彼得·勃鲁盖尔及其家族的作品来到上海展出，我终于有机会一睹那幅广为流传的名作《伯利恒的户口调查》。要如何评价这幅作品的知名程度？看看那些介绍老彼得·勃鲁盖尔的画册里，这幅画早已成为必不可少的推荐作品。

　　能在中国上海得见这样一幅作品实在从未想过。尽管在“鲁本斯、凡·戴克与佛兰德斯画派——列支敦士登王室珍藏展”中展出的《伯利恒的户口调查》是一件由老彼得·勃鲁盖尔的儿子，小彼得·勃鲁盖尔临摹的原作复制品，但其精美程度未受到任何影响。小彼得一生都致力于临摹其父亲老彼得·勃鲁盖尔的绘画精品，在老彼得有生之年就已闻名遐迩。

　　最善于描绘佛兰德斯农民生活的老彼得·勃鲁盖尔，素有“农民勃鲁盖尔”的称号。他的作品总能将劳动者的形象描绘得精准细致，捕捉最微不足道的细节。正如《伯利恒的户口调查》这件以人口调查为主题的作品，实在是当时佛兰德斯某个村庄里日常生活的写照。村民们有的正在往车上装卸木材，有的在杀猪，有的在冰面上用雪橇驮着桶……细腻的叙事笔调描绘着严寒中热火朝天的场景。有趣的是，在画面前景的右侧，身穿蓝色外衣的圣母玛利亚骑着驴走过，圣约瑟则扛着锯走在她前面。他们完全融入了冬天热闹的乡村生活中，在画面上竟毫无“违和感”。

　　我学习电影史论，因机缘在美术机构工作，两个专业渐渐显示出联系。在第86届奥斯卡上一举摘得最佳动画电影和最佳歌曲的动画电影《冰雪奇缘》中，女主角安娜公主的珍宝室里就藏有一幅作品改编自老彼得·勃鲁盖尔创作于1568年左右的木板油画《农民的舞蹈》。

　　或许观众们也从未意识到，欧洲艺术对华特·迪士尼的影响由来已久：1935年，迪士尼本人就曾前往欧洲旅行。深受欧洲文学、建筑，以及设计理念影响的他，将这些欧洲艺术元素注入了自己的创作中。1959年，迪士尼出品的动画电影《睡美人》上映，片中的某些场景让人想起小彼得·勃鲁盖尔的《酒馆归来》；而在一场名为“迪士尼往事：迪士尼的灵感源泉”的展览中，迪士尼1940年出品的动画片《匹诺曹》的村庄外景图，恰巧被悬挂在小彼得·勃鲁盖尔的这幅作品边……这些鲜活的例子或许就能解释，为什么当我第一次在画册上见到这幅《伯利恒的户口调查》时，就已经觉得它是如此似曾相识了。

　　从老彼得·勃鲁盖尔到小彼得·勃鲁盖尔，及至勃鲁盖尔家族数之不尽的绘画精品，这些创作于几个世纪之前的艺术品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失去生命力，而是在漫长的绘画艺术史中至今不灭。更为重要的是，它们的影响力甚至早已延伸至其他艺术领域。勃鲁盖尔家族画作中独一无二的人物造型和环境设计，正是这样在不同年代的动画电影中反复出现，无数次令人眼前一亮。

　　我们或许应该这样看待这个神奇的艺术现象：来自佛兰德斯画派的彼得·勃鲁盖尔家族，它们的绘画特色如此鲜明；来自美国的华特·迪士尼及其动画则深受其影响，并汲取了勃鲁盖尔的艺术精髓——对艺术的热情从来不因时间而隔阂，而是由别具一格的艺术家代代相传，赋予了不息的生命力。

　　《伯利恒的户口调查》所代表的不仅是艺术史上的一个断代，一段辉煌，更是一场跨越不同艺术形式间的持久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