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雕塑何以成为西方艺术史上的经典

帕特农神庙雕塑（438-432 BC）（图片：大英博物馆）

　　1972年夏天，一位罗马游客在意大利南部海岸潜泳，不经意间突然在海底的沙子里看见伸出的一只手臂来，原以为是具尸体，触碰一下才确认是用金属做的雕塑。

　　被发现的这只手臂是一座青铜雕塑的组成部分，塑造的是壮健赤身裸体的大胡子战士形象。一周以后，散落在附近的其他雕塑部分被收集起来，在古代，很少有与真人大小的青铜像出现，这个铜像究竟是谁创造？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刻画着具有英雄主义的光环，强壮结实的人体，拥有精湛技巧的大师工艺，定是古希腊的产物，可追溯到公元前第五世纪中期。

　　如今众所周知的里亚切铜像，由离发现地方最近的城市而命名，在雷焦卡拉布里亚博物馆南边50英里外永久陈列。

　　最近，我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英国广播公司4(BBC4)即将要在下个月播出的古希腊青铜雕塑的艺术系列节目。这个节目将呈现古希腊英雄时代的人体艺术。与此同时，古希腊的人体艺术展，3月26日在大英博物馆开幕。

　　里亚切的铜像(遗憾的是，不会前往英国展出)散发出稳重强健的魅力，不亚于红毯上的电影明星。这座铜像被刻画得细致入微，臂膀上的血管与青筋，几乎毕露无遗，头发繁密，银制牙齿，箔做的睫毛，人体各部被塑造得真切生动，堪称古典艺术的杰作。

　　但也许吸引人的一点是，在一代之前，他们是不可能创作出这样的作品，那时的希腊艺术家没有能力塑造出像这样有质量的艺术。

一位年轻的非洲妇女青铜头像。希腊，公元前2世纪——公元前1世纪。图片来自大英博物馆

　　一个半世纪前的(公元前479年——公元前323年)希腊艺术通常被称为“古风”时期。古希腊雕像艺术的块状和形式，看上去强壮彪健，就像你所看到的里亚切青铜像，你绝不会把他称为“现实主义”或者“自然主义”。古风希腊时期最常见的站立的青年人体雕塑被称作“Kouros”(青年立像)。与埃及的雕塑相像，这些青年立像的雕刻用大理石制作，每个都需耗费一年的时间完成，用作墓碑或祭祀神灵。

　　有些立像体型巨大，如1980年在萨摩斯岛赫拉女神庙出土的青年立像高约15英尺，萨摩斯人散落在地中海沿岸，就像哲学家柏拉图所说的那样。到了公元前六世纪末，大约有20000个青年立像林立在成荫的墓地和庙宇。

　　随后，在公元前5世纪，非凡的事情发生了，希腊艺术家们迅速改变了这些僵直的古风形象，那些古老冰冷的青年立像被解冻，艺术家们赋予了他们新的艺术形式，使雕塑看起来有了血肉之躯，更加栩栩如生，如里亚切青铜像的创造变为了可能。

　　到了公元前438年，没过多久里亚切战士被抛弃，帕特农神庙——女神雅典娜的宏伟庙宇建于雅典卫城上。这是雅典民主的财富和权力下杰出的政治家卡里克利一个华而不实的表达。

　　这座庙宇屹立着诸神的雕像，包括现藏在大英博物馆的河神伊利索斯像，占据东西部的山形墙，建筑内部围绕着精致的门拱，庙内放置着40英尺高的巨大雅典娜女神像，这座神庙由艺术大师菲迪亚斯亲自主持设计。

　　神庙大理石墙面上的雕塑《半人马和拉庇泰族人之间的战斗》 菲迪亚斯，雅典 438bc-432bc。(图片：大英博物馆)

　　希腊艺术家们在公元前5世纪的转变，开创了一个高度，是如此自然理想化，如此非凡，被称之为“希腊奇迹”或“希腊革命”，然而即使在现在，没有人能确切的知道为何在那个特定的地方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大众理论通常都会被科技的技术所转变，少年立像一直使用大理石塑造而成，而里亚切战士由青铜铸就，因为材料的改变，造型更为流畅，促成艺术家们更好的雕刻细节，能表达出更自由的姿态。小规模的青铜器在约公元前900年常见于整个地中海，但没有证据表明真人大小的青铜器出现在公元前6世纪结束前，古典时期开始的不久之后。

　　“那个时期，生产力已经跨越石器和陶器，能制造出大量复杂的各色形态的青铜器”牛津大学古典艺术研究中主任比的·斯图尔特说道。“可以说这些是当时运动员、勇士、英雄形象的代表”。

　　同时，斯图尔特继续解释“这也是青铜铸造技术不能变化的原因，但是伴随着它，可能推动了甚至鼓舞了艺术家该怎样去做。”

　　当然，有可能技术的飞跃是仅仅是反映了希腊革命刺激了更广泛的变革，传统上，古典风格经常与雅典民主政治结合在一起，他在公元前508年开始出现，是希腊政治的黄金时代促使了希腊艺术伟大的觉醒？

　　事实上，“除了感怀内在“高贵”的希腊人高唱：‘我们爱民主’，‘我们爱自然希腊艺术’若把两者结合起来很难有说服力。巧合的是，两者几乎同时发生，前后只有30年的时间差”斯图尔特说道，“所以有可能是存在联系的，但这是一个非常理想化的希腊艺术，如今，这些观点已经过时了。”

　　一个裸体的阿佛洛狄忒蹲在她洗澡的大理石雕像，也被称为雷利的金星。罗马希腊的副本，第二个世纪。(图片：大英博物馆)

　　公元前5世纪时，雅典占政治的主导地位，当然希腊革命的进步起着重要的作用。在古风时代最后的几十年里，希腊的强敌是波斯。公元前490年，波斯人踏上了希腊的土地发动了“马拉松”战役，希腊人艰难的战胜了波斯。公元前480年，波斯人又打回了雅典，这一次费尽精力的波斯被雅典瓦解，波斯人最终被击败。公元前479年雅典人自信飙升，在伯里克利，雅典的公民决定重建被毁坏的雅典卫城，帕特农神庙的浩大的工程开始筹建。

　　这就是希腊艺术的出现，雅典人需要用一种方式定义来反对“野蛮的”波斯人，就如你看到的帕特农神庙的建造，这是他们的首要目的。建筑物外部的雕像，表现的是神和英雄与亚马逊巨人战斗的神话，每一个场景中“好人”代表雅典人，“坏人”代表被征服了的波斯(战败国)的威胁。

　　著名的帕巴农神庙楣，尽管我们可以看到，它强调融合了神、公民和一个伟大的队伍，艺术史学家仍然不能理解其确切的意义，但最广泛的意义是明确的。

　　看看技术娴熟的骑马人的脸朝着神庙的北面大声呼啸，他们都非常相似，白净，均匀美观，理想化古典风格的缩影。他们不是个人的肖像，而是一个有强大的身份认同感，训练有素的社会。换句话说，这是艺术为政治团结的光荣声明。

　　技术发展与政治是两个强大的竞争者，这是导致希腊革命的原因。但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因素——古希腊对男性人体的困扰。在古代，希腊男人在非希腊人中引起轻微的不满，因为他们习惯在公共的地方裸体锻炼。

　　也许希腊革命的灵感来源于渴望描绘一个更加灿烂、健美、生动、充满活力的男性。希腊人热爱在圣殿举行体育竞赛，最著名的是，始于公元前776年，每四年举行一次的奥利匹亚运动会。获胜的运动员被塑成雕像被纪念，对艺术而言这是显著的创新。

苏格拉底的大理石雕像。公元前2世纪，希腊或罗马的副本，亚历山大，埃及。(图片：大英博物馆)

　　一个经典的例子是第五世纪，米隆的掷铁饼者或叫做掷铁饼的运动员，雕塑刻画的是一位裸体的运动员正准备投掷铁饼，似乎集聚全身的能量负荷即将要爆发被释放。罗马原始的大理石雕像已不复存在，被称作瑭利掷铁饼者为副本被大英博物馆收藏，被英博定义为健美明星。

　　另一个很好的例子的是莫蒂阿的战车驭者，1979年在西西里岛的西部海岸一个小岛被发现，这位年轻人沉醉在胜利之中：昂首阔步，他自信满满傲视一切，像一只自负的孔雀。

　　他是以对立平衡姿势站立，身体略微弯曲，胸前有一条宽阔的系带。雕塑家以轻柔的织物“遮掩”住身体的全部曲线，看似遮蔽，实则显露。第5世纪的早期，驭者是光荣的化身，宣布希腊革命的胜利。

　　艺术家波留克列特斯(Polykleitos)是公元前5-4世纪早期的希腊雕塑家。他塑造了一尊理想化的男性形象“拿着长矛的人”，与米隆的掷铁饼者相似，原作不复存在只能通过副本用青铜塑造得以重现，20世纪20年代开始，在大英博物馆展出。

　　波留克列特斯的雕塑测量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在他的经典著作中，他写道“完美、比例、平衡、节奏、对称与和谐”，集合了古典希腊艺术所有的特点，他提供了裸体青年应该如何欣赏的一个蓝图，怎样才能尽可能取悦希腊人的眼球。

　　艺术史学家们认为，希腊革命直接脱胎于雅典民主的胜利。事实是肯定要复杂得多，政治的变化和一个令人振奋的新意识——独特的希腊人的身份认同感。希腊艺术是受技艺的创新对人体的感性意识而影响。

　　此外，希腊不仅只有运动员的竞技：希腊艺术家的竞争也相当激烈，强大的竞争力激励着艺术家们。最终，他们的创作在西方艺术史上留下了辉煌的篇章。

　　

　　作者：Alastair Sooke

　　编译：赵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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