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开启的时尚记忆

　　赛北瑞兄弟是自20世纪初直到两次大战时期的知名时尚摄影师。在摄影刚刚起步的年代，他们率先使用相机在街头捕捉名流的身影，成为摄影的先锋和时尚的记录者

　　邱妍

　　[ 赛北瑞兄弟留下大约六万张照片，记录了法国20世纪上半叶的上流社会生活，呈现出时装潮流的急剧演变 ]

　　19世纪，法国科学家尼埃普斯(Joseph Nicéphore Niépce)拍摄了《在Le Gras的窗外景色》，它被普遍认为是世界上第一张照片。随着成像技术不断完善，20世纪初，法国人把镜头聚焦在了名流圈与时尚界，法式时尚优雅的记忆开始流传。赛北瑞兄弟(The Séeberger Brothers)便是这个领域的探路人。

　　赛北瑞兄弟——朱利、路易、亨利，是从1900年代到两次大战时期的知名时尚摄影师。1909年受法国时装杂志《La Mode Pratique》所托，开始拍摄一辑优雅女士的照片。在取得空前成功后，他们得到当时各大主流时装杂志争相邀聘，以摄影表现真实的、有活力的时装。那时，时装只为生活在国际大都会的上流人士设计。赛北瑞兄弟奔波于巴黎、比亚里茨、蒙地卡罗、多维尔等地拍摄，跑遍了当时的滨海度假区、赛马场、剧院等名流荟萃的场所。

　　加布里埃·香奈儿身着华贵的皮装出席话剧《Adam》在巴黎体育剧院的首演；喜剧电影大师查理·卓别林换下戏装，身着长及脚踝的双排扣呢大衣面向你微笑；时装设计师保罗·波烈(Paul Poiret)在位于巴黎的工作室凝神望着窗外……赛北瑞兄弟的镜头定格了许多鲜为人知的时尚与经典画面。

　　在摄影刚刚起步的年代，很少有人用相机在街头捕捉名流，赛北瑞兄弟的尝试因此多了许多先锋的意味。他们留下大约六万张照片，记录了法国20世纪上半叶的上流社会生活，并呈现出时装潮流的急剧演变。如今这些照片全部由法国国家图书馆收藏。近日，在由广州红专厂文化艺术机构与广州法语联盟共同主办的“赛北瑞兄弟——镜头下的优雅瞬间”摄影展上，这些来自法国的珍贵照片掀开了一段时尚优雅的历史。

　　展览负责人之一、广州法语联盟校长戴弥丽(Emilie Dai)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专访时表示：“法式优雅是服装与态度的结合，赛北瑞兄弟的摄影正是因展现出这种结合而成为经典。”

　　时尚的演变

　　展览中最早的一张照片拍摄于1907年。画面上的女士身着及地的长裙。那时的法国时尚已经有了对于不平衡的美的欣赏。裙子上一层层的纱以环绕的螺旋式样缝制在一起，绕出旋转柔美的线条。头上羽毛飞扬的硕大帽子和手中密密镶满荷叶边的花伞，把法式的古典美点缀得淋漓尽致。

　　戴弥丽指着照片上人物的轮廓与线条告诉记者，这是19世纪末到一战时期法国妇女的典型装扮。经过社会飞速发展的19世纪，法国人已经开始在变迁中思考服饰的真正需要，逐步接受简单朴素的审美思想，同时也因为留恋着古典自然的优美形态，而一定程度上保留了传统样式。照片上的女子服饰显然脱离了裙撑的赘余，却未摆脱紧身胸衣的束缚。戴弥丽说：“巴黎是服装进步最快的地方，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这种装扮已经见不到了，但是在乡村仍然会有。”

　　经过第一次世界大战，法国女性的服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于战时物料紧缺，再没有人去做装饰庞杂的衣服，平民百姓会把旧衣服剪掉重新拼凑布料做新衣。而且，女性要参与工作，必须穿着宽松简单。上流社会的女子虽不至此境地，却也顺从了如此的装扮风尚。人们在战后依旧保持了这种宽松舒适的改良。

　　一幅拍摄于1927年的照片上，两位在多维尔的女士穿着腰线下沉的宽松式毛衣，及长度及膝的短裙，钟形的帽子取代了旧时夸张的规格，而极其简约自然。这一身装扮出自以设计毛衣、运动休闲服装而闻名世界的名设计师让·巴杜(Jean Patou)之手。

　　既是久经束缚后的解脱，也是战时的需要，法国女子服装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似乎走了两个极端，从之前的腰身过窄的风格，急速切换到极其宽松的样式。而到30年代后，设计师似乎对此有了反思，再次回到提升腰线、上身束腰的造型。1937年的复活节，赛北瑞兄弟在戛纳海滨大道上拍下了一位少妇的照片。人物着装颇有今日出席正式场合套装的风范。“肩线是平直的，收束腰线，而不会很紧。筒裙注重突出胯部曲线。露出一点小腿，但是又不会很高，适当暴露又有所保留。”戴弥丽说。

　　定格一种态度

　　纵观这些摄影作品，黑白色调的衬托很容易联想到经典与怀旧的味道。从造型、角度及构图上讲，当今的观者似乎很难认为这些照片张张都堪称经典。照片中的人物大多直立着，似乎欠缺摄影技巧上的变化，拍摄角度也仅限于正面、侧面及背影等常见样式的表现。戴弥丽表示：“他们是最先去用这些角度来拍摄时尚的。后来者都是对他们的模式的复制。现在看来这些摄影的技巧也许已经很普遍地被人们掌握，但是对他们来说则是前所未有的尝试。”

　　在戴弥丽看来，这些照片除了记录时尚历史外，最重要的是展现出法国人的态度。

　　1930年的一幅照片上，高级时装品牌罗莎的创始人马萨尔·罗莎(Marcel Rochas)的夫人穿着衬衫及长裤，头戴软帽。这张照片在今人看来再普通不过了，而事实上，对于当时的巴黎女人来说，穿长裤是违法的。两百多年前法国曾出台一条荒谬的法规，要求巴黎女人不能穿长裤出门，只有在骑马或骑自行车的情况下，才能穿着裤子外出。虽然1946年以来，法国就明文规定男女平等，但随后半个多世纪，尽管不少官员致力于废除“裤子法”，却一直无功而返。直到今年，这条法律才被废除。

　　马萨尔·罗莎的夫人靠在汽车上，左手掐腰，右腿支起，鲜明地表露出对新女性时代的反叛以及对自由追求的精神。

　　除了对崇尚自由的表达，法国女性的态度更体现在每时每刻的仪表体态中。二十至三十年代赛北瑞兄弟抓拍了几张半身照，那些时尚人士或戴着卡罗琳·瑞邦(Caroline Reboux)设计的帽子，或穿着高级女装屋薇欧芮(Vionnet)的连衣裙，出席各种活动， 无不格外显出上身及面部的气质。每一张照片里的女士都挺起笔直的腰背，身姿里透出挺拔的高贵。

　　“法式优雅是内外兼修。既要穿着时尚，也要体态高贵。这些照片虽然变化不多，但是每一张都非常自然、放松，没有任何做作的成分。他们可以时刻做好准备。而这也源自于法国人对仪态注重的传统。赛北瑞兄弟抓住了这样的人物内涵。”戴弥丽说。

　　(广州法语联盟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