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全:我们的生命每个刹那,每分每秒都在变化。北岛说我们都老了,是的。
那个时候大家对知识特别渴望,所以北岛和顾城他们那帮人的诗歌在那个时候会一下把人们点着。
问:拍完顾城后又见过他吗?
肖全:没有,他寄了一本书给我,就是《黑眼睛》,题了一句“那些花已经远去了”,1987年1月。
问:现在再看这些已逝的人的照片是什么感受?
肖全:就讲照片和人的关系,比如说现在我们看到顾城的照片,我们就觉得这是顾城,可那是顾城吗?那就是一张纸,纸上有油墨,那根本不是顾城。但他就是真的,当身体消灭了后,这些影像或是照片就是真的了。
问:你曾经做过马克·吕布的助手,能不能讲讲那段往事?
肖全:我第一次跟他接触是1993年,这个时候改革开放刚刚开始不久。马克·吕布特别清楚他要什么,他让我陪他去逛市场、火车站,他知道民工潮什么的,他虽然不懂汉语,但他拍到的是特别典型的中国。
我每天早上去找他,早出晚归地工作,一直走,一直拍。作为摄影师,他要见证这个时代,作为男人,他要养家糊口。一个80岁还在拍照片的人,让我亲身感受到了摄影师是如何面对工作和生活的。我觉得马克·吕布只能让人敬仰,却不能让人去效仿。
问:难道你不想拍到80岁?
肖全:不是。我说的无法效仿是他天生的对摄影的敬畏和热爱,他的敏感,他的思辨,甚至他的浪漫。尤其不能效仿的是他的生活,他曾经参加过抗德游击队,他是第一个拍中国领导人的西方摄影师。
问:有条微博列了你拍摄的一些情侣,后来分开了,你还转发了。
肖全:我觉得每个人都有权利去评价一些事情,我拍的太多人分开了,何训田和朱哲琴,张艺谋和巩俐,何多苓和翟永明,王菲和窦唯。王菲学佛,窦唯的音乐又充满了神性的东西,如果他们能够在一起,会有更多的交流,这只是我的看法。从我个人的私心来讲,就是特别不愿意让曾经美好的那场戏散掉,还想让它一直演下去。
问:你把自己的经历也融入了拍摄中。
肖全:人生很短,一眨眼就到了,老了,当我再打开这本书的时候,有很多人都不见了。我自己也有白头发,也有白胡子,虽然不是很明显,有些人如果你怀念他,留恋他,他就在那里。
问:你对摄影的追求是什么,或者说好的照片是什么样子的?
肖全:每个人理解不同,我的理解就是,至少它吸引我了,打动了我。我曾经被一张照片所打动,就是美国的诗人庞德。中国的艺术家也该有这样的好照片,比如鲁迅、巴金他们。
问:你怎么看待摄影和自己的关系?
肖全:几年前在深圳,窦唯在一个深圳的酒吧里演出,他说怎么着,哥们儿还在拍照片吗?我说在,是在拍照片。我觉得即便我在深圳,为了供车供房,为了生活,我拍了很多商业照片,广告照片,我现在想起来仍不后悔,我仍然觉得我作为一个摄影师,我必须要靠我的照片来养活我自己。马克·吕布也曾经为企业拍那种连报,摄影就是一个手艺,跟摊上烙大饼一样。仅仅说它是一个手艺,并不在贬低摄影本身,而是说我们不要把自己看作多么了不起的人,用照相这门手艺继续开心下去,带着相机走更多地方,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