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当代篆刻家面向艺术品市场

　　陈道义

　　随着我国经济改革的不断深化，当代艺术品市场也逐渐发展而走向繁荣。艺术品市场的内容相当广泛，它涵盖了书画作品、工艺美术品等各类艺术品的销售。而且，不同种类的艺术品的市场行情也各不相同。古老的篆刻是一门由实用印章发展而成的艺术，它既有纯艺术的一面，又带有一定的工艺性，在当代业已发展成为独立的艺术门类，可与书法、绘画列为鼎足！因此，当代篆刻作品进入艺术品市场已经势不可挡。尽管目前这一市场的发育仅处于初级阶段，或者说只呈现若隐若现的无序状态，但它最终要不断地成长起来而显现于台前。因为早在明代万历年间，篆刻家何震就身怀一技之长，“遍历诸边塞”，不久便“橐金且满”而归；史载清代及民国也有不少篆刻家进行市场营销的实例。据不完全统计，民国时期仅上海一地以篆刻作品进入市场的印人就有一百零几位。所以，当代一些有成就的篆刻家能把自己的作品投放于艺术品市场，以期获得一定的经济回报，从而能更好地投入到创作与研究中去，这是一件好事。同时，更多的篆刻作品接受者也能有欣赏、学习、研究的机会，并从中多得到一份艺术美的熏陶，从而篆刻家也会逐步赢得社会的广泛认同，篆刻文化的传承就会有更广大的群众基础，篆刻事业后继有人的问题也不会令人担忧。然而，篆刻家要面向艺术品市场，就要像其他生产者一样，懂得如何遵循市场的规律，了解供求之间的关系；同时，篆刻家又不能忘记自己的艺术使命，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笔者根据近些年艺术品市场的行情以及自己作为“圈内人”的所见所闻，认为面向市场的篆刻家至少要做到以下几方面：

　　一、要培养审慎的市场眼光

　　影响艺术品市场发展的因素是错综复杂的，举凡经济规律、社会意识、文化价值观等方面都会起作用，但最直接的因素还是市场的策划和营销。实践证明，成功的篆刻家未必是好的市场营销人。就目前而言，纯粹营销当代篆刻艺术品的经纪人、画廊等几乎没有，方兴未艾的艺术品拍卖市场也总是将当代的篆刻作品拒之门外。北京长风拍卖有限公司曾经举办的“中国当代篆刻作品专场拍卖会”只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而且征集作品的篆刻家只有46人！之后，西泠、上海等地的拍卖会也偶见当代篆刻作品，但涉及面很小。因此，更多的篆刻家本人往往要直接面对求购作品者，这就需要他们学会观察市场，懂得一些产品销售和流通的规律。例如，有的篆刻家把自己的作品看得太重，不与同类的其他艺术品市场行情进行比较，有时就因“不会谈生意”而堵塞了自己的“生财之道”；或者有过一两次交易，机会就稍纵即逝，没能真正做到“随行就市”，结果只能把自己的优秀作品束之象牙塔。另一方面，有的篆刻家为了“有市场”而急于求成，其作品在国家级的展览中亮相过一两次以后，就在各种媒体上大肆宣扬和炒作，搞泡沫效应，以致守不住艺术品价值的底线，把篆刻作品的价格定得过低。虽然他个人的市场一时可能有了，但是疲于奔命，作品容易出现粗制滥造的现象，结果影响了自己的艺术感觉，使创作水平“不进则退”，也搞乱了还未发育成熟的篆刻艺术品市场，可谓得不偿失。以上这两种情况都表现出篆刻家缺少审慎的市场眼光。不可否认，篆刻艺术品市场是需要长期培育的，除了市场经济在宏观上的调控以外，篆刻家自身对市场的逐步适应也是很有必要的。首先篆刻家要了解篆刻艺术品的消费群体主要有哪些，他们的欣赏水平、习惯和需求有什么不同，然后其作品进入市场才能“顺其自然”。从市场的角度来分析，消费者有什么样的需求，生产者(篆刻家)就会生产(创作)什么样的产品。依笔者愚见，目前求购篆刻作品的用途主要有三种：一是用于书画；二是供收藏；三是作礼品。书画用印的主体是书画家，他们懂艺术，是行家，会根据自己的创作风格和喜好、凭藉艺术的直觉和通感择“善”而购，印风是精工的还是写意的，要对他们的“口味”；印文要和他们的创作内容及形式相吻合(尤其是闲章的文辞和风格更要精心打造)。刻者有名气最好，没名气也无妨；至于印材佳否，印钮雕工如何，则全凭他们的经济实力取舍，不会刻意挑选。收藏家藏印是值得努力开发的市场，他们虽然不是人人都具慧眼，但大多懂行。并且，因其历史延续性而“战线”长，有远景。根据目前市场的行情，收藏印的目的不同，决定了藏家的投资方向和投资多少，如娱乐性收藏通常购藏印章是“顺带的”，不作主要投资；热点性收藏主要是面向印坛焦点人物，藏家只要看准方向，就会加大投资力度；而增值性收藏，会看重名家和有潜力的中青年后学者，有眼力的藏家认为这才是未来篆刻艺术品市场的主体！众所周知，藏家多希望自己的藏品有升值空间，因此他们购藏篆刻作品时就要求“品相好”(印材、印文、印钮等均佳)，刻者有名气。这样，藏品再进入市场时流通也方便。礼品印的市场目前相对“火”一些，因为中国自古就是一个礼仪之邦，人情至上的伦理特征一直延续至今，所以在经济发展的基础上，人们对文化艺术的渴求逐渐变得时尚，于是以印作为礼品就多了几分高雅。这是个良好的开端，篆刻家要抓住时机悉心经营。在笔者看来，礼品印因其受众多为“雅好者”，对于篆法、章法、刀法等篆刻艺术的特质，他们很难从深层理解。因此，礼品印的印材及印钮要有好“品相”，印文(姓名印除外)及其镌刻要有“雅”相，工艺及包装要有“看”相。至于作品的价位，则可以参照书画等其他艺术品市场的行情，先“试水”再逐渐“稳中求升”。如果礼品印能成为一种社会风尚，那么篆刻艺术品市场的繁荣就会到来！

　　二、要具备开阔的文化视野

　　文化，是人类精神文明的结晶，是在物质文明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它作为人类社会的现实存在，是历史的长期积淀。文化的产生，把人类的两个文明不断地推向更高的境界。也就是说，文化是物质的升华，也是精神赖以生存的土壤，它制约着人们的思想，也影响着人们的行为方式。中国的篆刻能发展成为一门艺术，本身就离不开中华文化的滋养。而且，她与其他艺术一样，随着文化的时代变迁而发展，同时，又在“大文化”的背景下建构着符合自身艺术特点的“小文化”，成为中华数千年悠久历史的见证。宋元以前的印章，在实用范畴内涉及到人类社会的诸多领域(如政治、经济、军事、宗教、文艺等)，其印材、印钮、镌刻工艺、印章制度等都是中华传统文化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宋元以后，虽然印章已由实用而发展成为艺术，其主要指向是印面的字法、章法、刀法，更注重精神创造，但其载体仍然是印章这一物质形式。物质和精神二者共同构成篆刻文化！如果篆刻家只知道如何把印刻好、如何迎合艺术品市场，而不知道篆刻是作为一种文化而存在，那么，篆刻又会退到完全实用的范畴。随之，市场就会认为，除了篆刻家的名气以外，其作品本身与普通刻字匠所为的就没什么区别了。这样，篆刻艺术品的市场价位只会走低，直到无人问津。因此，篆刻家具备开阔的文化视野，首先自己能从深层认识篆刻艺术品，继而感染市场，提高受众的文化品位，让书画家看到篆刻艺术品市场的独立性，让收藏家看到篆刻艺术品市场很有潜力，让送礼的人感到篆刻艺术品很有档次，只有文化修养好的人，才有资格欣赏、享用。其次，篆刻家要创新，不盲目地追求个性的张扬而一味“玩”刀法、“做”形式，使作品走向光怪陆离，从而偏离艺术品市场的文化属性，失去了市场繁荣与健康发展的根本保证。由此可见，开扩的文化视野既能给篆刻家应有的艺术地位，也能使篆刻艺术品市场朝着良性化发展。

　　三、要打造较高的学术品位

　　我们知道，篆刻作品的制作是靠篆刻家的熟练技巧完成的，篆刻作品的审美价值是由字法、章法、刀法等来体现的，但这些审美价值又是由篆刻家的艺术修养打造的。换言之，篆刻家的综合艺术修养决定了其作品学术品位的高低。当然，篆刻作品的学术品位是由综合因素构成的，其评价标准有复杂性的一面，但主要纲领应具备以下几个方面：一是作品本身是否具有承前启后的创造性。艺术贵在创造，篆刻艺术的创造就是在传统的基础上打造出新意，留给他人启发与思考。二是篆刻家的学术造诣是否深厚。常言道印如其人、风格即人，一个篆刻家如果只围绕字法、章法、刀法等“技”的方面打圈圈，而不在学术研究等内在修养的“道”的方面下工夫，其作品的学术含金量肯定不会太高。三是印章的文字(姓名印除外)内容是否具有文学性(即便是非文字印章，也要看其是否有文化内涵)。这个问题看起来似乎与篆刻的艺术性没有直接关系，实际上篆刻与书法一样，是借汉字及其完整的语义来表现“刻”或“写”的艺术，那些鄙俗的、缺少寓意的印文，即使技法再好，也不会受到消费者欢迎的。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商品的诸多理念，如竞争理念、效益理念、品牌理念等，都不时地变化。而面向市场的篆刻作品的学术品位定数不会变！事实证明，较高的学术品位才是篆刻艺术品畅销的支柱。不可否认，篆刻家的职位、职称，尤其是社会活动的影响范围等外在因素会直接影响到其艺术品的当下市场行情，但从历史的眼光看，篆刻艺术品的价值主要取决于其学术品位，只有学术品位高的篆刻作品，才能在市场的激烈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才能在篆刻史的发展过程中留下一丝“痕迹”。可以说，百年之后，能够受到市场认可的，还是那些具有较高学术品位的篆刻作品！

　　以上从三方面简要地分析了篆刻家面向艺术品市场要思考的问题，这三方面是相互依存、完全统一的。审慎的市场眼光会适度地把书斋的篆刻艺术品与社会的需求紧密结合在一起，使之具有一定的时代性；开阔的文化视野不仅能使篆刻家本人思路宽广，而且能使艺术品市场的受众从文化的角度认识篆刻艺术，从而摒弃封建时代“篆刻乃雕虫小技”的偏见；而较高的学术品位，正是提高篆刻艺术品档次的重要条件，也是篆刻艺术之树常青的根本保证，它不仅能迫使篆刻家不断提高自身的艺术修养，而且能引导消费者走向更高的文化层次。诚然，篆刻家面向艺术品市场，除了个人努力之外，社会的力量，如展览、研讨、媒体宣传等方面都是不可忽视的。因为，社会的大环境是艺术品市场生存与发育的土壤。因此，正确理解篆刻家与艺术品之间的关系，把握好创作方向，坚持艺术品共性的前提下凸现篆刻作品的个性，是很有必要的。但面向市场的篆刻家，其艺术追求决不能为市场所左右，而要在尊循市场规律的前提下，为提高篆刻艺术品受众的文化品位而努力。鉴于目前我国艺术品市场正处于一个蓄势待发的时期，面向市场的篆刻家更有必要、也有责任对其进行正确的引导，做到未雨绸缪，使篆刻艺术品市场朝着健康有序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