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烟雨折扇中
与沈智毅老人谈艺术往事,是一种美的享受,也是长知识的机会,其乐无穷。一次,我们谈其了折扇。在没有空调的日子里,人们喜欢手持折扇或蒲扇,信手使用呼风雨来。然折扇一经社会贤达、文人雅士的点染,折扇的品位迅速升温,它不再是搧风的工具,而是有珍藏价值的艺术品,它的扇面,甚至是扇骨都起了微妙的变化,请名家书画或请工艺家雕刻成为一种时尚。上世纪30、40年代,上海曾掀起一股扇文化热潮,许多书画家都投入其中,不亦乐乎。
沈老回忆说:“解放前夕,我在五云堂笺扇庄工作,见大家喜好收藏折扇,我便向姑苏定了50把玉竹扇骨,因为是行货,扇骨质量一般,竹面上,中国画颜料还画不上。无奈之下,只能用矿物质颜料画,好在我认识的书画名家很多,请他们帮忙,他们也很乐意,画完后,涂上清漆,还是能买出些好价钱的。”说着,沈老拿出了一把张石园的扇骨给我看,题为“秋亭远岫”扇骨上叠峦远山,潺潺小溪,秋亭红叶石园居士画。新鲜夺目,虽为直条构图,空间狭窄,但层次仍极为分明。另一面为“松岩幽居”,岩石、松树、茅屋,笔墨凝练简略,但仍不失张石园之青绿本色的特点。令人爱不释手。
还有一把扇骨、扇面均为吴湖帆画的折扇,更为珍奇。扇骨一面为《荷花》,一茎引绿,双影分红。设色缜丽丰腴、明润古雅,落款为倩菴。另一面为《秋葵》,花开丈余,高高低低,密密层层,引来蜻蜓徘徊忙碌,如红枫,如天竹,鲜红生色,款行书吴湖帆三字,白文印倩菴,打开扇面,正面只是一副行草:“睡起偏压鬟素馨,依依别梦太零星。开妆收得天涯近,万叠春山一镜青。癸已冬日。螺川近作,吴倩。”书法清健超拔,有俊迈豪放,沉着痛快之感。反面为墨笔山水。一水带两岸,南岸松林茂密,山草丛生,临水突兀而出,北岸,用大混点晕出,云缭烟树,山石朦胧,一叶小舟,顺水而下。题曰:“行云流舟原无尽,绿树青山各自缘。癸已冬至后三日。吴湖帆。”一书一画,事隔三日中得以完成。
沈老说:“一般好的扇骨,竹面当平洁,无斑痕,纹理细密无白筋。考究的还得用细水砂纸打磨,再反复几次擦桃油,待扇骨显红色后,再雕刻,效果更佳。可我选的50把扇骨没有如此讲究,也不雕刻,只是直接用矿物质在竹面上画画。六十多年来扇骨之形和色都没有变,光漆尤如一层玻璃,把里面的画映得光艳照人。歪打正着,现在我可以说,象这样的扇骨在社会上几乎巳找不着了。”
当然,令沈老更得意的是,他会强强联手,将当时的书画名家的手迹集于一扇,使它成为绝品。沈老说我这样做,可以提高折扇的收藏品位。如集唐云的扇骨,吴湖帆的画及沈尹默书法于一扇的《秋荷图》就是典范。
玉竹扇骨由唐云开笔,唐云在狭长的扇骨上先画了读书人在高山古松下苦读攻研之情景,在另一面又画了孤山远帆红枫。粗笔勾山石,细笔现花鸟,水墨淋漓,既有浑厚又涵清新。打开扇面便是书法大家沈尹黙的二首相关荷花的虞美人词,其一为“扁舟三日秋塘路,平度荷花去,病夫因病得来游,更值满川徵雨洗新秋。”其二为“去年长恨拏舟晚,空见残荷满,今年何以报君思,一路繁花相送到青墩。”书法清润秀美,风雅遒劲,与唐云的扇骨,反面吴湖帆的“没骨荷花扇面”三位一体,相互辉映,反面,吴湖帆的没骨荷花很自然的映入眼帘,淡淡的荷叶如罗裙,粉红的荷花或绽戓蕾,风微摇曳,从扇面上我仿佛闻到了淡淡的清新,画面冲粉冲水,清研秀逸,绰约丰腴,着人爱不释手。
王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