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实习记者 黄 茜
铜胎掐丝珐琅,又称“景泰蓝”,是一门仅为帝王家享有的独特工艺。“铜胎掐丝珐琅”,顾名思义,是指在铜胎上,用细薄的扁铜丝掐成花样,再在铜丝立面围成的小隔间填充珐琅釉彩,经过反复烧制、镀金、打磨而成一件件光彩烁目的珐琅器皿。
掐丝珐琅自元代从西亚阿拉伯地区传入中国,本身带着伊斯兰教艺术繁复绵密、蟠曲虬结、极重线条和设色的装饰性特点。明初曹昭所著《格古要论》“大食窑”条目下记载:“以铜作身,用药烧成五色花者,与拂朗嵌相似。尝见香炉、花瓶、合儿、盏子之类,但可妇人闺阁中用,非士夫文房清玩也。又谓之‘鬼国窑’。”曹昭说的“鬼国”,是明代对边远少数民族的蔑称,也有学者认为此处有“鬼斧神工”之意。
中国的传统美学是一种忽略色彩与形似的美学。掐丝珐琅的繁丽生动、辉煌灿烂,对国人尤其士夫阶层,造成了审美上的冲击与反动。譬如像曹昭这样的文人,就断然认为珐琅器失之俗艳,“但可妇人闺阁中用,非士夫文房清玩也”。虽然未能迎合士夫文人淡雅高洁的趣味,掐丝珐琅却深得元、明、清几朝统治者的喜爱。由于盛行于明景泰年间,且早期以亮蓝为主调,又获得了一个诗意的名称:“景泰蓝”。
掐丝珐琅技术最早可追溯至元代,但元代工艺还很粗陋,胎型笨重,掐丝欠均匀,色彩也比较单调。到了明代中期,该工艺臻至成熟,不仅制胎巧夺天工,器型丰富多样,釉色更是变幻万端,在早期的宝石蓝、菜玉绿、鸡血红、车渠白之上,又新添了葡萄紫、翠蓝和玫瑰色,观之愈加纯净透亮,泛出晶莹可爱的宝石光泽。
明代晚期,山河破碎,民不聊生,掐丝珐琅工艺一度陷入低谷。直至康熙年间,掐丝珐琅器才重新开始烧造。但康熙帝痴迷于自法国传来的“画珐琅”技术,敕令造办处大量制造珐琅彩瓷。掐丝珐琅在雍正和乾隆年间才迎来了第二个高潮。
清代掐丝珐琅技艺较之前朝已有长足的进步,其一大特点是体量宏伟,器型已从盘、碗、盒、熏、炉、鼎、樽、壶等小巧物什,扩大到了日用家具,如桌椅、床榻、箱柜、屏风、鼎式大香炉等等。如今到故宫走一圈,几乎各个殿厅里都放着大而醒目的景泰蓝摆件。另一特点是将掐丝珐琅与錾胎珐琅、画珐琅、宝石镶嵌、漆雕、木雕等其他工艺相结合。乾隆曾下旨制造掐丝珐琅佛塔六座,这一组高两米有余的“铜胎蓝绿地掐丝珐琅宫殿亭式佛塔”,工艺繁复,纹饰曼妙,充满恢宏庄严的皇家气象,是掐丝珐琅空前绝后的巨制。
掐丝珐琅之所以在几百年里成为宫廷专有的华贵艺术,一方面因为铜胎掐丝珐琅价值不菲,尤其是元、明时期的掐丝珐琅器,胎体厚重,全由纯铜制成,极少的甚至用金做胎;另一方面,掐丝珐琅与生俱来的钟鼎富贵之气,与文人阶层的隐逸风度形成极大反照,因此被历代帝王当作独一无二的皇权与财富的象征。乾隆四十四年除夕,宫里吃年夜饭的时候,唯有皇上用的是景泰蓝餐具,陪宴的亲王贵胄用的都是瓷或银质的餐具,这就跟路易十五的餐桌上要放一只纯金的宝船一样,乾隆皇帝亦以珐琅器来彰显帝王与臣子的不同。
掐丝珐琅器是国运昌盛、物阜民丰的佐证,一旦经济萧条,工艺便迅速衰落。解放前夕,掐丝珐琅工艺几乎已经人绝艺亡。解放后,国家开始重视保护传统文化和工艺。当下文物艺术品市场的繁荣,为掐丝珐琅工艺的再度崛起创造了契机。近年来,掐丝珐琅器屡屡在重要的拍卖会上现身,2010年秋拍,一对清雍正御制掐丝珐琅双鹤香炉以1.295亿港元落槌,创下了掐丝珐琅器的世界拍卖纪录。2013年保利秋拍更将呈现“法国皮埃尔·梅西耶珍藏清代掐丝珐琅器专场”,这是将19世纪欧洲的珐琅热带回中国,力图复兴几经起落却亘古华贵的宫廷时尚。此外,仍有北京珐琅厂为代表的企业致力于研究与传承掐丝珐琅工艺,赋予“国之重器”新的文化内涵和历史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