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英杰
读书,无论古今,都是一件雅事,而且越是在古代,越是讲究氛围与意境的书香门第,读书愈发成为一种仪式,这在历代文房清玩中便可窥一斑。在风清月明、古朴悠然的书房中,读书不仅要有书案杌子,不仅要有红袖添香,就连翻书,也有专用的书拨。
说到书拨,很多现代人会感到陌生。看其形状,会觉得和现代的书签类似;摩挲其质感,又恍然如同“环佩叮当”的女子发饰,岂不知这种用于读书的工具,与书签、发饰却是风马牛不相及。“把酒时看剑,焚香夜读书”的文人将读书作为一种意境,以至于读书之前要净手焚香,书拨云兰。试想,香炉一盏,线装古卷,本是何等的高标雅致!“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无一点尘”的文人难免会文思萌动,入迷至深,此时若以指点唾,不但污秽了书卷,且与“剩喜今朝寂无事,焚香闲看玉溪诗”的飘渺意境全然不符。于是便发明了书拨。书拨使用起来十分优雅,这和古代线装书的特点有关。古代的书页是用宣纸对折而成,中间是空的,可用书拨探入其中轻易翻动,雅致而曼妙,一则方便了翻页,二则权作书镇,实在是一件妙物。书拨作为文房清供中娴雅的异类,是以在材质上也有所讲究,大多以名贵竹木制成,雕镂刻画,名言词章,相映成趣,也更有甚者以玉石翡翠磨制书拨。
即便抛开文房雅玩的繁文缛节,书拨作为翻书的专用工具,也有其实用的价值。因为用手指翻书时,会在书页上留有汗渍以及指纹,并不美观,且是对书的亵渎。要知道封建时代讲究耕读传家,能够传给后代的,不仅仅是田产,还有架上的古书。在那样一个印刷业不发达的时代,一本书的寿命远比现代工业印刷的书籍要长久,有些甚至会传承数代。
可惜的是,书拨并不适用于现代图书,现代图书早已改变了“中空而相连”的装帧方式,以至于作为文房实用工具的书拨也随同古代雅致的读书礼仪一道灰飞烟灭。吾生也晚,错过了以书拨翻阅古书的年代,不过在汪洋恣肆各色各异的古代书拨中,总让我不禁神往。给我印象较深的是一件珍罕的白铜书拨,有幸入手时,它已经被把玩得包浆圆润,色彩锃亮。书拨并未采用传统的形状,而是在一头雕饰成人首形,其面目清秀,淳绵自然,分明是眉目如画的女子,高高的发辫竖起,想必是为了翻书时方便拿捏。握淑女之长发,读圣贤之文章,如此意境,也是一番真正的红袖添香了。更为珍奇的是,白铜书拨之上两面雕刻,书拨主体部分刻有十二生肖图案,每面均有六个惟妙惟肖的动物图案,寓意十分吉祥圆满。
透过白铜书拨的纹饰,我总忍不住想象古代读书人的悠然生活,想象山清水秀返璞归真的情趣。如今,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了读书的条件,但纷乱的琐事总让人们远离书籍。或许,玩赏这么一件小小的白铜书拨,可以心遥想那些过往的线状古书,那些不被束缚清新独往的读书空间,给内心深处一片澄澈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