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头亭立小香几

故宫漆器三事香几

　　孟晖 

　　浙江省博物馆目前正举办《重华绮芳——宋元明清漆器艺术陈列》，展品件件都属于历代精华，给予观众非常兴奋的审美体验。不过，其中有两件剔红佳作，分别定名为“翘头小几”与“炕几”，其实也许是“香几”。

　　明人高濂《遵生八笺》“论文房器具”一节单列出“香几”条，指出“书室中香几”分为两大类，一类是“高几”，直接放置在地上，我们不妨称之为落地几。此外还有一类，是“书案头所置小几”。

　　有意思的是，按照当时文房用品追捧日本进口货的风气，书中说，这种放在书案上的小几以“倭制”最佳。倭制小香几一般有二尺长、一尺二寸宽，带有四足，高仅三寸余。几面上呈现有金片、银片嵌的花鸟树石图案，四足以及两侧的横档则涂以金泥。书斋中来上这么一件精巧的小陈设，其上安置炉瓶三事，或者把正读的一两件书卷、册子搁放在这里，也或者陈列清雅玩物，都显得特有气质。

　　另外也有吴中本地出品的“朱色小几”，式样则像是袖珍的香案，比倭制香几稍小一点。其余尚有紫檀嵌花、仿倭式制品等多种类型，大小变化也颇丰富，或如倭几一样的个头，或仅有一尺宽，甚至有才五六寸的袖珍小物。这些精美的案头小几可以供奉佛像、佛龛，可以安置小巧古董，可以把香炉立于其上，焚香熏室，也可以承托花瓶，不管载负着什么，效果都是“以供清玩，甚快眼目”。

　　从高濂所述可知，明清时期有一类笼统称为“香几”的小型矮足家具，专门搁置在桌上、案上。这些案头小香几本身就是重要的装饰性陈设品，所以无不美材精工，务求华贵。几面上常常陈放香炉、香盒以及匙箸瓶即“炉瓶三事”，但也可托起任何其他物品，用途十分灵活，相应的，体积亦在五六寸到二尺之间随意选择，跨度颇大。

　　这类案头小香几在明清文献、艺术表现中都留下了不少线索，传世实物也不稀见。如清宫造办处档案就记录，雍正五年八月廿九日，“郎中海望奉上谕：着搁炉小香几做几件。其香几面子见方六七寸、高二三寸，下安四腿，腿心挖空，从香几面透眼，一边插匙，一边插箸，中间安炉。钦此。画样一件呈览。奉旨：香几腿子再往里挪些，安抽屉不必长方，做见方的。钦此。”雍正皇帝亲自设想出一组“搁炉小香几”的创新式形制，传令造办处制作。他不仅给出了具体的结构设计，还在看到造办处依他意思绘出的图样之后，进一步指示修改细节。“四爷”的设计方案是这样的：

　　小香几的几面只有六七寸的面积，高仅二三寸，几面之下设有抽屉。四个矮腿的中部挖空，几面上的相应位置则开有透眼，由此形成香匙、香箸的插管。也就是说，这些袖珍香几的几面上仅仅放置一个小香炉，插放香匙、香箸的瓶子被取消，由四个支足的中空孔道作为匙、箸的插管，香盒则隐藏在几面下的抽屉里。

　　雍正是个热情十足的业余设计师，总在琢磨把周围的物品弄出些新巧花样，他构思并监造的“搁炉小香几”对于今天的设计师也不无启迪吧。

　　案头小香几具有归纳功能，并且让一块比较平坦的桌面变得错落有致，还能突出主人希望着意强调的物品，令之变成统治整个桌面的主题性形象。由此说来，这一种微型家具即使在今天似乎也有重新开发的必要。■

　　(作者系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