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讨要亿万藏品续：警方邀其核实 拒记者看藏品

因十余年未归还当事人扣押物，台江县公安局陷入舆论漩涡。 澎湃新闻 谢寅宗 图

　　澎湃新闻记者 谢寅宗 发自贵州台江

　　去不去贵州台江县，这个问题让湖南涟源市老人梁东云颇为纠结。

　　不去，他2001年被台江县公安局扣押的58件古玩可能永无归还之日。去，又担心警方耍花样。

　　这个隐忧，随着台江县公安局信访办主任刘泽凯8月15日下午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的表态，暂时消除。

　　刘泽凯代表台江县公安局说，警方欢迎梁东云老人到台江认领当初的扣押物，警方本身的职责就是保护公民的人身、财产安全，所以绝对会保证梁东云的人身安全。

　　刘泽凯告诉澎湃新闻，台江警方在今年4月接到梁东云的上访材料后，开始调查此事，事情仍在调查中。

　　刘泽凯说，目前已确认梁东云被扣押的古玩为58件，但物品和梁东云提供的照片物件不符。对于澎湃新闻提出查看扣押物的要求，他给予婉拒，并称“如果公安机关有错，一定会改”。

　　他向澎湃新闻出示信访登记表自证说，今年4月11日上午9点6分，梁东云携带书面材料，到台江县公安局反映“古玩被扣押”一事。

　　“我去年才从基层派出所调任县公安局任职，当时对他反映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刘泽凯说，接到梁东云的材料后，台江县警方也很重视，并决定由信访办公室负责调查此事。

　　刘泽凯还表示，在调查过程中，警方的确多次联系过梁东云，但他电话一直打不通。澎湃新闻经核对，发现台江警方信访登记本上登记的梁东云的电话，最后一个号码有误。

　　事情被澎湃新闻报道后，警方联系上梁东云，刘泽凯解释说，那是警方在网上找到梁东云所留的电话号码后才和他取得联系。

　　澎湃新闻了解到，4月11日接到上访材料后，刘泽凯和他的同事们，又重新调阅卷宗。经调查发现，当时负责带队侦办此案的领导已去世，其余办案人员要么调离台江，要么退休。这给调查工作带来很多麻烦。

　　刘泽凯告诉澎湃新闻，由于2001年和梁东云一起到台江盗墓的另外3名湖南人至今未归案，所以梁东云的扣押物与盗墓案到底有没有关联，警方仍然不能确定。

　　同时，刘泽凯还对8月14日台江县公安局在台江县政府网发布的申明中，有关“台江县公安局扣押了梁东云收藏的58件古玩精品，与实际扣押物品的物件不相符”一事作出新的解释。他说，经仔细调查，被扣押物品的确为58件。但扣押物品中没有梁东云此前提供给媒体的照片中的物件，价值上亿也仅是梁东云的一面之词。

　　对于“警方当年有无拍照保留证据，是否对古玩进行估价”的问题，刘泽凯说，“(警方)规范办案的时间你们也清楚，可能当年办案不是很规范”。

　　至于为什么在案件判决后迟迟不归还扣押物，刘泽凯说，经查询，警方没收到法院的判决书，只是知道梁东云被判刑了，所以不能确定那些是该归还的，那些是该处置的。

　　针对台江警方的这个答复。台江县人民法院一不愿具名的领导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这是警方的搪塞之辞。

　　这位领导说，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刑案判决后，法院会给检察院、公安、当事人各一份判决书。他们没有，只能说明公安当初没把判决书归档或者没认真保管。对于当事人的扣押物，如果判决书中没有提及，警方就应当归还给当事人。警方如果不归还，那是他们自身的问题。

　　由于台江县警方8月14日回应称，所有的扣押物都在物证室内。澎湃新闻提出查看这批被扣留的古玩时，刘泽凯以“还是等梁东云本人来了再说”予以婉拒。

　　刘泽凯代表台江县公安局表态说，警方本身就是为了保护公安人身和财产安全，所以希望媒体报道时，也提到这一点，让他绝对放心，警方绝对保证他的安全，不会对他怎么样。如果真要对他怎么样，他前几次来台江就已经动手了。

　　对于警方这样的表态，梁东云在电话中告诉澎湃新闻，他决定下周前往台江县，去配合警方解决被扣押的古玩。

　　刘泽凯在接受采访过程中表示：“如果公安机关有错，一定会改”，他强调警方一定会实事求是处理此事。

　　“亿万富翁”讨要被扣藏品

　　72岁的梁东云每天都对自己说，要坚持活着。

　　活着，对这个身居危房的湖南涟源老人来说，是有机会变为一名“亿万富翁”。

　　梁东云迅速致富的秘诀很简单，就是从贵州省台江县警方手中，要回属于自己收藏的58件古玩。

　　台江县警方跨省拿走梁东云的古玩，是在2001年11月23日。那年11月12日，梁东云因和他人在台江盗掘古墓葬涉案，赶到湖南抓人的贵州警方，将这批疑似涉案的古玩全部扣押并连人一同带回。

　　澎湃新闻查看2002年的判决结果显示，梁东云虽涉嫌盗墓，但他收藏的古玩却是一身清白。按相关规定，警方应将这些扣押物及时归还。

　　梁家人始料未及的是，他们三番五次赴贵州索要，对方的答复从“古玩不知所踪”到“回家等答复”，时至今日贵州台江县警方也未将古玩归还。

　　梁东云称曾找过贵州省人民检察院、黔东南州检察院等部门，但“从上至下都是推诿”，这令他怀疑检方从未对涉嫌违法的台江县公安局进行监督。

　　“亿万富翁”的困境

　　2002年4月17日，台江县人民法院对涉嫌犯罪的梁东云等人作出一审判决([2002]台刑初字第16号)，因犯盗掘古墓葬罪，梁东云作为头目被判处有期徒刑8年，并处罚金1万元。

　　判决书内容中，对于被扣押的古玩只字未提。梁东云说：“这也证明，即便我盗墓有罪，但收藏的这些古玩与案件无关。”

　　由于律师认为苏元春夫人的墓不属于具有历史文化科学价值的墓葬，于是，梁东云提起上诉。2002年7月9日，黔东南州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裁定([2002]黔东刑终字第146号)，决定驳回梁东云等人的上诉，维持原判。

　　这份终审裁定中，同样未提及被扣押的53件古玩涉案。于是，梁东云的妻子刘体康就安心等着台江警方将古玩完好归还。但她却始终没能等来消息。

　　当她带着扣押清单找到台江县公安局时，警方的回复却让她感到意外“古玩不知所踪”。

　　刘体康明白，那一批古玩，是丈夫半生心血，就这样莫名“不知所踪”完全不成立，且警方涉嫌严重违规。因为按《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修正)(注：该规定于1998年4月20日公布，2012年有修改)第217条规定：“对于扣押的物品……，应当指派专人妥善保管，不得使用、调换、损毁或者自行处理。经查明确实与案件无关的，应当在三日以内解除扣押，退还原主……”

　　于是，她只要去贵州探监时，就要去一次台江县公安局。后来，警方的说法又变成“回家等答复”。

　　今年57岁的刘体康说，丈夫被抓后，古玩又拿不回来，她和一对嗷嗷待哺的儿女，只能靠她维修手表那点微薄收入勉强维持生计。有时，两个孩子上学都成问题。

　　2009年11月23日，梁东云刑满释放后，他又多次前往台江县公安局索要自己的收藏品。那时，已经67岁的他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好在当地政府关照他，让他一个月有了100余元的低保。梁东云说，按当时的市场估价，他被扣押的古玩市场价值在8000-10000万元之间。

　　梁东云夫妇称，两人曾多次到黔东南州公安局、黔东南州检察院、贵州省人民检察院等部门上访、投诉，但本该归还他们的古玩仍无踪影，“这些部门只是相互推诿。”

　　望着四周正在修建的楼房，住在危房里的刘体康忍不住掉泪说，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警方扣着不还，我们也不会出现家徒四壁的落魄境地。两个孩子也不至于一个在娄底打工，一个在北京漂泊。

　　听着妻子的哭声，梁东云苦笑着回应。最后他忍不住憋出一句：“我还是相信法治，相信一定能够要回属于我的东西。”

　　

　　(原标题：“老人讨要亿万藏品”续：警方邀其赴台江核实，拒记者看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