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在海外：东邻称雅道南藩作贡珍

莞香包头。 莞香奇楠。 红土奇楠。

　　沉香不仅是中国的香中瑰宝，也是世界尤其是亚洲香料文化中的一朵奇葩。时至今日，东南亚地区依然是沉香的主要产地之一，惠安系沉香与星洲系沉香交相辉映，是国外沉香的两大分支。日本的香道文化更是源远流长。国外不同产地的沉香各有什么特点，沉香文化在海外有怎样的影响，带着这些问题，笔者采访了广东省沉香协会的专家。

　　东南亚诸国曾多次

　　向中原王朝进贡沉香

　　专家介绍说，沉香树最佳生长温度为19℃至34℃，需充足的阳光，但又不能长时间在阳光下直射，很适合被裹夹在其他树木中生长。常见的野生沉香树总是在大型阔叶乔木株植的间隙中生长，并在微酸性土壤、有充足的水份和温度的环境下生长良好，因此东南亚诸国热带雨林及海岛性热带雨林是沉香生长的最佳环境。

　　在中国史料中，常可以看到东南亚诸国出产沉香的记载。南宋地理学家周去非曾两任广西钦州教授，在广西为官六年。后来他把在广西任上的见闻资料整理出来，作为亲友询问岭南物事的回答，起了个名字叫《岭外代答》。书中多次提到东南亚各地出产的沉香。

　　《岭外代答》写道：“(安南国)所献方物甚盛，表章皆金字。……贡沉香一千斤，翠羽五十只，深黄盘龙段子八百五十匹……真腊国最产名香，登流眉所产为绝奇，诸蕃国香所及也。其国僧道咒法灵甚。”其中的安南与真腊，就是现在的越南和柬埔寨。

　　《岭外代答》还提及：“三佛齐国，在南海之中，诸蕃水道之要冲也。东自闭婆诸国，西自大食、故临诸国，无不由其境而入中国者。国无所产，而人习战攻，服药在身，刃不能伤。地亦产香，气味腥烈，较之下岸诸国，此为差胜。”三佛齐是东南亚古国名，地理位置在今天的印度尼西亚境内。

　　同样地处现印尼境内的“阁婆国”，周去非也有记载。他在书中写道：“阁婆国又名莆家龙，在海东南，势下，故日下岸。广州自十一月十二月发舶，顺风连昏旦，一月可到。土产胡椒、檀香、丁香、白豆蔻、肉豆蔻、沉香。国人尚气好斗战。”《岭外代答》还记载了钦州博易场沉香贸易的情况。“博易场”类似于边贸市场，其中一宗主要交易货物就是沉香。

　　专家研究表明，到了明代，对于东南亚出产沉香的记载仍然很多。永乐宣德年间，江苏人费信追随赫赫有名的大航海家郑和多次出使海外诸番国，前后20余年。他历览异域风土人物之宜，编写成了一本《星槎胜览》。书中写到占城国(古国名，地理位置位于现在的越南北部)的沉香与奇楠：“奇楠香一山所产，酋长差人看守采取，民下不可得，如有私偷卖者，露犯则断其手。乌木、降香，民下樵而为薪。气候常热如夏，不见霜雪，草木长春，随开随谢。”

　　由于盛产沉香，东南亚诸国在与中华王朝结成藩属关系时，不少都选择将沉香作为贡品进贡给中国皇帝。沉香曾是外国贡品。《明会典》中就保留有满剌加(古国名，在今马来西亚境内)进贡的清单，贡品共有四十多种，其中有犀角、象牙、玳瑁、玛瑙珠、鹤顶、金母鹤顶、珊瑚树、珊瑚珠、金镶戒指等各种稀有宝物，香料则包括了沉香、乳香、黄速香、金银香、降真香、丁香、紫檀香等等。

　　时至今日，老挝、柬埔寨、越南、印尼等东南亚国家，依然是沉香的主要产地。与中国的莞香比较，东南亚诸国出产的沉香大多油脂含量较高，气味非常浓郁，有的在熏香时还会发出呛鼻的味道。

　　此外，东南亚诸国目前在进行沉香加工时，大多会把一些下等香料用来提炼沉香油，销售到中东地区。在沙漠地带和高原干燥地区，普通香水挥发太快，施香除味作用甚微，而沉香具有强大的消除异味的功效，浓烈且渗透力强的沉香油，完全弥补了普通香水的缺陷，颇受那里民众的欢迎。尤其在中东地区，在颈后或耳下擦一点沉香油，是见客时的一种高尚礼节。

　　惠安和星洲—国外沉香的两大支系

　　沉香和酒、茶一样，也有一些有名的产区和集散地。比如中国的莞香，就是以在东莞出产、交易而闻名。专家介绍说，东南亚地区出产的沉香，按照产地、集散地和材质、香味的差异，主要分为两大支系—惠安系和星洲系。惠安系主产区分布在越南、老挝、柬埔寨、泰国、马来西亚西半岛，有些研究者认为，中国的莞香也属于惠安系。惠安系沉香以凉、甜两味为主，带有水果或花香，以熏料为主，雕材罕见。东帝汶、文莱、印尼、菲律宾、新加坡等地出产的沉香则属于星洲系。大致来说，“星洲系”韵味醇厚，带甜不带凉，材质比较坚硬，能够制珠或者用来雕刻。

　　专家介绍说，惠安系的名字，来自越南中部岘港以南大约三十公里的一个古镇。惠安曾是越南古代的一个港口，集结了大量来自欧洲和亚洲的商船。周边地区的香农常把沉香运到惠安交易，由此惠安成为当时国际沉香市场的一个重要集散地，名扬天下。

　　如今的惠安系沉香，主要是指越南沉香。当代越南沉香中，品质较高的种类是芽庄沉香和富森沉香。芽庄位于越南中部偏南，是越南第一沉香产区。芽庄沉香最主要特点就是拥有极强的甘甜韵味，这种甘甜的香味是不能和任何香品比对的，不是玫瑰不是茉莉也不是檀木。那种甘甜的香韵犹如刚刚切开的水果，可以闻见瓜囊散发的宜人芳香，很清新很舒心。芽庄沉香不仅仅带有瓜蜜甘甜还有一丝丝的凉意。点燃芽庄沉香就有一种清爽的凉意，令你鼻尖瞬间感触，不是薄荷也不是柠檬。那种凉意直至咽喉，使人清新舒畅。芽庄沉香的香味变化应该是先凉、涩，中甘甜，后淡雅飘逸。芽庄沉香是沉香之极品用香。

　　富森沉香，产自越南中部的富森山脉，其中的佳品称为“红土”沉香。据专家介绍，所谓“红土”，是说沉香体落入当地的红色泥土中，经过长久存放，香体颜色转为偏红。富森“红土”沉香的味道甘甜悠远、浓重醇厚。与芽庄沉香相比，富森红土沉香的味道更为浓厚，是一种甘醇奶香，直入肺腑、沁人心脾。闻之使人忘却烦恼和忧愁，完全沉浸在奶油香甜之中。

　　柬埔寨和老挝出产的沉香也属于惠安系沉香，其中柬埔寨菩萨省出产的菩萨沉香比较有名。上好的菩萨沉香油脂较多，味道清新，稍微有点细甜，加热之后味道更为醇厚。老挝沉香与越南沉香相似，香味甜蜜、凉甘，品质较好者上炉后会有香甜、辛麻的香气，香农称其为老挝“蜜棋”。总体而言，柬埔寨、老挝的沉香在香气上不如越南的芽庄、富森沉香。

　　星洲系沉香的名字，来自新加坡的别名—“星洲”。相传远古时代，亚历山大大帝的后裔乌塔马王子在海上航行时，船被暴风雨刮到一座小岛上。王子在岛上看到一头怪兽，浑身赤红色，头部的毛黑亮，胸前还有白毛。随行人员告诉王子，这是狮子。王子便把这个小岛命名为“新加普拉”，也就是狮子的意思。新加普拉，也就是后来的新加坡。华人取其名字的第一个读音，也将新加坡简称为“星洲”。

　　新加坡是全世界沉香贸易的著名集散地之一，周边多国出产的沉香都在此交易，因而得名星洲系沉香。专家表示，星洲系沉香的主要产地，包括达拉干、马尼恼、安汶、伊利安以及文莱和巴布亚新几内亚等。

　　达拉干是星洲系沉香的一线产区，位于印度尼西亚加里曼丹岛东北部。这里通常会产出品质很高的沉水沉香，且能出现大块的香料。达拉干沉香不用燃烧加热就能散发出浓郁的甜味和奶香，味道还具有清凉感。

　　马尼恼在达拉干以北，也是一线产区。马尼恼沉香香味浓重、香气持久绵长，味道与达拉干沉香比较接近。

　　安汶是印度尼西亚伊利安岛和苏拉维西岛之间的一个小岛，所产沉香香味浓郁，其中优质者味甜、奶味出众。

　　伊利安也位于印尼境内，沉香产量较大，香气也是以奶味为主。与印度其他地区的沉香相比，伊利安沉香的清香味更淡、奶香味更浓而且偏腥，泥土气味和油脂香味很明显。

　　文莱是东马来西亚岛上的一个小国，所产沉香常带有药味，而且生涩味较浓，属于二线产区。巴布亚新几内亚所产沉香也叫巴布亚沉香，产量颇大但品质一般，价格则相对低廉。品质出众的巴布亚沉香也会有浓郁的奶香味，但有时也会出现腥臭味。

　　沉香文化在日本

　　演变为千年香道

　　和东南亚诸国盛产沉香不同，中国的东邻日本本土并不出产沉香，却以另外一种方式丰富了沉香的文化内涵。过去一千多年间，来自中国的沉香文化在日本生根发芽、发扬光大，形成了别具一格的日本“香道”。

　　据专家介绍，日本香道文化由中国传入，日本古典名著《源氏物语》中多次提到的熏香盛会，就是描述贵族们学习“唐人”(即中国人)的样子，经常举行“香会”或称之为“赛香”的熏香鉴赏会。据《日本书纪》记载，推古天皇三年春(公元596年)，有沉木漂至淡路岛，岛人不知是宝物，只是作为柴薪烧于灶台，香味远飘，于是献之于朝廷。这里提到的沉木，显然就是沉香。

　　据考证，公元六世纪时，日本的王公贵族便形成了以闻香为乐的流行风尚。到了镰仓幕府时代(1192—1333年)，武士们出征打仗前，都以沉香作为定神的宝物，甚至将其薰入盔甲，帮助醒脑提神，有利于征战沙场。室町幕府时代(13331467年)，有许多权势者爱香如命，热衷于搜集各式各样的名贵沉香。比如幕府将军足利尊氏的亲信佐佐木道誉就是香木大搜集家，他生前共搜集了一百七十八种名香。之后的将军足利义政时期，文化界名人三条西实隆、志野宗信、村田珠光等人，将沉香木依其产地分类，分别命名为伽罗(梵文黑香木之意)、罗国(暹罗)、真南蛮(印度马拉巴尔海岸)、真那贺(马来半岛)、佐曾罗(印度)、寸门多罗(苏门答腊)等六类，又因其香中含有苦、甘、咸、酸、辛等五味，故有“六国五味”之称。

　　到了江户幕府时代(1625—1868年)，沉香逐渐进入寻常百姓家，那时日本家庭要招待客人，必须要插花、焚香、茶点三样具足，才算是合乎礼节。香道也最终成形，并与茶道、花道并称日本的“雅道”，各自发展出一套细致高深的礼仪轨则，各有各的流派。江户幕府的创建人德川家康曾专门修书东南亚诸国国王，用日本的名贵土特产交换当地出产的上等沉香。

　　现今日本所保有最大的沉香名曰“兰奢待”，由奈良-东大寺正仓院所保存，是日本的国宝级文物，代表了日本沉香文化的极致。“兰奢待”长1.5-1.6公尺，最宽处的直径为37.8公分，重量为11.6公斤。这块沉香的名称一直记录为黄熟香。史料记载，“兰奢待”最初是在天平胜宝八年(公历756年)，由光明皇太后进奉给东大寺的，当时的重量为13公斤。此后，历代天皇与将军们都曾取下部分小块，用来供做自己使用或赏赐有功的臣子。据记载，足利义政、织田信长与明治天皇均使用过“兰奢待”。

　　明治维新之后，由于日本推崇“脱亚入欧”，西方文化盛行，作为日本传统文化的香道也曾一度衰退，再次成为只有上流阶层参与的高级嗜好。二战结束后，随着花道、茶道的振兴，香道也逐渐走向复兴。当今，不少日本人都将香道作为修身养性的一种独特方式。

　　据专家介绍，目前日本香道所用的香大部分都是沉香，比较常见的香道工具包括香盆、香盒、香札、香匙、香箸、莺针(用于刺香包的针)、火箸、试香盘、割香台以及闻香炉等。常见的香道仪式则有竞香、十种香和组香等。

　　其中竞香和十种香都要求参与香道仪式的人根据香的气味依次在答题用的香牌上逐一写出某香属于试香时使用的哪一种香，只是后者难度更大。组香则要求参与者以文学作品和诗人的情感为基础，挑出不同的沉香进行组合。例如：“古今香”必须由莺、蛙、歌三部分组成，所以必须首先相应地选三种香代表莺、蛙、歌。闻“古今香”的人，脑子里必须反映出《古今集》(古诗集)中的诗歌。据了解，今天日本的组香方法约有七百多种，而每一组香都是极其复杂的组合。因为爱好者众多、消耗量大，近年来日本一直都是沉香的进口大国和收藏大国。

　　撰文 袁丁

　　图片由广东省沉香协会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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