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沉香冠天下之谜

热科院生物所收藏了十一个国家的沉香标本。海南日报记者 苏晓杰 摄 我国沉香文化源远流长。图为点燃的线香。 海南日报记者 李幸璜 摄 海南已研发出整树结香技术。 海南产的“奇楠”沉香。 苏晓杰 摄

　　文/海南日报记者 范南虹 实习生 周清 通讯员 林红生

　　海南沉香又名崖香、琼脂，既是珍贵药材又是极品香料。

　　“占城不若真腊，真腊不若海南黎峒。黎峒又以万安黎母山东峒者，冠绝天下，谓之海南沉，一片万钱。”蔡绦在《铁围山丛谈》中盛赞海南沉香为天下之冠，不独蔡绦，被贬海南的苏轼，以及丁谓、李时珍、屈大均、赵汝适、李焘等古代名人都对海南沉香情有独钟，认为其“超然不群、金坚玉润”。

　　那么，同为沉香，海南沉香为何冠绝天下呢？历时十年研究，中国热带农业科学院终于用科学的手段揭开了这一秘密。

　　9月12日上午，海南省沉香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在中国热带农业科学院生物技术研究所(以下简称热科院生物所)挂牌成立，研究中心主任、首席科学家戴好富告诉记者：“中心是目前国内唯一一个集沉香鉴定、育种、产品研发、培训等功能为一体的科研机构，我们已经为海南沉香冠绝天下的原因给出了科学答案。”

　　走进戴好富的办公室，一股悠然温雅的香味不期而至，刹时环绕身体四周。“这就是海南沉香的味道。”戴好富打开一个小盒，将收藏的海南奇楠香展示给记者，这是一小块黑色木头，掂在手里，有点份量，放入水里，立即下沉，在放大镜下看，木头上的沉香油晶体星星点点，衬着黑色的木头，宛如夜空繁星，奇幻绚丽之极。

　　除了海南沉香，戴好富集全了天下不同产地的沉香，国内有广东、广西、云南、香港等地的沉香，国外有越南、柬埔寨、马来西亚、斯里兰卡、泰国、印度……“2004年研究沉香始，我就注意收集各地出产的沉香，通过化验、检测，分析海南沉香冠绝天下的原因。”

　　自古海南出奇香

　　“自古海南出奇香，‘沉檀龙麝’海南沉香就是这些奇香中的极品。”曾在德国杜塞尔多夫大学药物生物学研究所进行博士后研究的戴好富告诉记者，2004年，他从德国归国进入热科院生物所工作后，最初只是将海南沉香作为黎药来研究。但是，接触沉香日久，逐渐了解中国自古以来沉淀的沉香文化之后，他的视野更开阔了，十年浸淫，戴好富成为国内研究沉香的权威专家。

　　“自然界里，海南沉香一般要十至三十年才能产香，而且沉香树要通过受伤刺激的方式才能结香。”沉香话匣一打开，戴好富滔滔不绝。沉香是历朝历代的贡品，古时的达官显贵、文人墨客、道士僧侣，都非常推崇沉香，北宋宰相丁谓谪居海南，把海南沉香尊为天香，并写下《天香传》。

　　海南人民自古就有采集沉香贸易换取生活用品的传统，苏轼被贬海南时就曾对此有描述：“海南多荒田，俗以贸香为业……民无用物，珍怪是殖。播厥薰木，腐余是穑。”就是当时的采香情景。

　　千年传承，海南采香用香的经验极为丰富，海南民间根据沉香结香的不同部位、形状、年代等，有着非常细致的分类。比如沉香的十二状：鸡骨香、小斗笠、青桂、顶盖、包头、倒架、吊口、树心格、虫漏、蚁漏、马蹄香、黄熟香。戴好富认识的一位香农根据沉香十二状，绘制成图，十分形象有趣。

　　千百年来，人们也从沉香使用中总结出经验，认为海南出产的沉香品质最好，香味纯正，聚而不散，且没有任何异味，为了区别海南沉香和其他产地的沉香，又将海南沉香别称为“崖香”或“琼脂”。

　　十年一剑识崖香

　　“经过十年研究、磨砺，可以说，我现在才算真正认识了海南沉香。”戴好富初识海南沉香时，识其名而不识其价，通过对比世界各地出产的沉香，他才真正认识了解海南沉香的结香奥秘、用途、价值以及保护的重要性。

　　“这是斯里兰卡的沉香，你闻闻。”从戴好富手中接过沉香，甫放鼻端，还未用心地嗅，一股刺鼻之味扑鼻而来，非常难闻，这是一种让人极不愉快的味道。

　　随后，戴好富将收集到的各地沉香让记者一一比对嗅闻，果然，不少产地的沉香闻起来并不香，其味或刺鼻、或干涩、或臭腥、或淡而无味……一块从老挝收集来的沉香，闻起来竟然像沤腐的树枝，腥臭。

　　“全世界的沉香属植物共有19种，其他国家产地的沉香，香味或好或坏，品质不稳定，海南沉香就没有这种情况，每一块沉香味道清、雅、正。”戴好富告诉记者，在收集沉香的过程中，自己的发现正好印证了自古以来对海南沉香的传颂，好奇之下，他决定对所收集的沉香进行成份分析，寻找海南沉香冠绝天下之谜。

　　戴好富将收集的不同产地沉香编号，利于GC-MS技术分析其化学成分，发现不同产地的沉香成分结构并无本质不同，其结香的化学物质均为色酮类及倍半萜类化合物。

　　“古人对海南沉香的鉴定是感官鉴定，通过观察沉香的外形、香脂的含量、焚香闻沉香的香味等来判定，我们是利用现代科技手段，对沉香的化学成分分析获得的。”戴好富说，决定海南沉香冠绝天下的重要物质，就在于海南沉香的色酮和倍半萜物质含量，都比其他产地的沉香含量高。

　　为进一步研究，戴好富想方设法收集到了四种奇楠香，分别海南产的白奇楠、紫奇楠和绿奇楠，以及越南产的绿奇楠。“从感官上分析，越南绿奇楠比海南绿奇楠香味更浓郁，带点辛辣味，海南绿奇楠更为清雅怡人。”因此，单从感官断定，海南沉香比越南沉香好。

　　此后，戴好富将4种 奇楠沉香样品切碎后，分别以乙醚超声提取3次，静置挥干后得到4种奇楠沉香的油状乙醚提取物，发现海南绿奇楠与越南绿奇楠的倍半萜类型略有不同：海南沉香中有愈创木烷型倍半萜，它能产生令人愉悦的蜜香、杉木香和花香， 并且带有淡淡的樟脑的清凉气息，所以能安神醒脑。

　　“而且，海南绿奇楠乙醚提取物含量为93.90%，越南绿奇楠含量89.57%。”戴好富说，可别小看这点含量的区别，它恰恰决定了不同产地沉香品质的高下不同。

　　而决定沉香结香物质含量不同的原因，戴好富告诉记者，它其实又回到了产地不同上。因为产地不同，气候、地质、土壤、大气环境等等均有不同，虽同为沉香属植物，所产沉香品质也就不一样了。所谓“南橘北枳，水土异也。”

　　海南沉香收藏协会秘书长魏希望也曾在一篇文章里分析了海南沉香冠绝天下的地理因素，认为海南独特的热带岛屿型气候，非常适宜白木香树生长，最适宜生长的环境是海拔100米至600米之间，山地蕴积钟阳之气，往往出产上等好香。

　　古人所谓“万安黎母山东峒”恰是横亘在北纬19度线上的黎母山、五指山两大山脉，这里原始雨林保存完好，植被及生物多样性丰富，雨林中本就植物芳香荟萃，天地精华，白木香所结沉香自然品质极佳。

　　整树结香续香缘

　　“沉香是海南的一笔宝贵财富。”戴好富的研究结果表明：沉香的香味来源挥发油，具有明显的中枢镇静作用。比如沉香螺旋醇，具有安定作用，可以延长睡眠；沉香呋喃具有轻度的中枢镇静与催眠活性；沉香白木香酸具有一定的催眠麻醉和镇痛作用。

　　让戴好富感到遗憾的是，天然沉香一是形成时间长，二是结香几率低，百无一二，不利于发展成产业。十年研究中，戴好富不仅研究了沉香的化学成分，对比了不同产地沉香的品质，他和课题小组更是致力于沉香结香原理的研究，并付诸于实践，希望通过解决沉香人工结香的难题，盘活这笔宝贵的财富，延续海南香岛曾有的辉煌。

　　获得国家发明专利授树的“整树结香法”，是戴好富利用白木香逆境胁迫—微生物转化的结香机理，人工设计出一种结香剂，通过“打点滴”的方式，将结香剂注入白木香树中，激活白木香树中的关键合成酶，促进沉香物质的形成。“这种办法，可以让白木香树从上到下整株树结香，结香完成剥离后，就可以得到一株完整的树形沉香。”

　　戴好富告诉记者，海南省沉香工程技术研究中心是依托热科院生物所成立的科研机构，重点开展沉香种质资源的收集与保存、人工结香技术应用与推广、化学成分和药理活性研究、沉香系列产品的开发等等，科企联手科研攻关的模式，可以让研发的沉香技术能更快更有效地进行成果转化，让海南香飘香琼岛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