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入风景的西方藏书票

纹章藏书票 画家：索里斯 技法：铜版 年代：1555年

　　□子安/(北京)

　　“玲珑大师”是头衔，非标杆，几位画家排列孰先孰后几无差别。倘硬生将索里斯(Virgil Solis 1514-1562)归于某一类略微牵强，确是因他卓尔不群使然。索里斯不是纯粹的匠人，他亦是设计者。他会从异域画家作品中捕捉灵感。他的作品素来是亲手绘的画稿，后经雕版完成。铜版、木刻技法他样样精通。前文提到的尤斯特·安曼在开办自己的工坊前，一直在索里斯的工坊当学徒。安曼的木刻技法了得世人皆知，这与索里斯当初的调教不无关系。索里斯是纽伦堡一带的高产画匠，铜版作品数量达到了八百多幅。

　　1539年，年轻的索里斯在业内已初露锋芒。彼时，他最喜在前辈作品中拆解画面，提取精髓，艺术元素在被拼接、重组后又换了新颜。丢勒是纽伦堡匠人眼里的典范。索里斯喜去复刻丢勒的作品亦是顺理成章。1555年，索里斯为奥维德的《变形记》设计插画时亦会借鉴法国里昂画家沙勒芒(Bernard

　　Salomon)前作的人物形象。此后的近40年间，索里斯为各类著作共绘制了约200余幅圣经主题的木刻插画。久而久之，复刻旁人作品的习惯渐渐淡去，索里斯的作品中悠然生了即兴的灵气。

　　据《德国藏书票》记载，索里斯制作了四张藏书票。相比另外几枚，此票绝非典型的早期德国纹章书票。那时的纹章书票包容的细小元素分类繁多，构图复杂，内容丰满、敦厚，而冈德拉赫(Gundlach)的这枚书票去繁从简，画面已露叙事之意，古时书票固有的贵气吹不散那飘逸着作者渴望抒发之真情。票主家族的纹章盾牌居中，纹章绘有一手持三叶常青藤的老者。盾牌上方的盔饰，环饰沿袭了传统造型。而右下角小纹章属于纽伦堡有着几百年名望的弗勒格尔(Furleger)家族。手持花枝的老者难道是奥维德笔下《变形记》里的春神威尔廷努斯的化身？倒像纹章间常见的“扶盾者”，有着守护盾牌的作用。飘带上刻有拉丁铭文，暗示那位单臂依靠盾牌，抬首仰望的女子即是罗马神话中果树女神波莫娜(Pomona)。《变形记》的插画与此票问世的时间相近，二者间互有你我便自然了。

　　与其说索里斯是手艺精湛的工匠，毋宁说他是当代人眼中的“设计师”。在乌比希(Eduard Von Ubisch)的《索里斯和他的木刻圣经插画》里视索里斯乃装饰界引领潮流的先锋。在这位画匠的作品里无处不闪耀着流行装饰元素。工匠们将他的图案、花边拿来即用，乐此不疲。他版画作品的图案会出现在家具雕饰、建筑装潢、日用器皿、首饰甚至剑鞘上的武器雕饰。他刀笔下的动植物图案成了后人在餐具上常见的装饰模板。

　　冈德拉赫的书票被认为是史上第一枚植入了风景的藏书票，在方寸票间有了远方城池麦田去纵深远望，有了索里斯为《奥维德》插画里借来的女神波莫娜，纹章虽依然重要，却亦遮掩不住其百年后的宿命轮回。想来索里斯该不是法国美学家丹纳眼里那有着太多“玄想”的德国画家，他亦不像是“迷失在绘画中的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