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骨自在——非物质文化遗产王健制扇展
展览时间:2015年7月10日—15日 (9:00—17:30)
开幕时间:2015年7月10日下午14:30
展览地点:西城区琉璃厂西街19—6荣宝斋礼品店
王健,苏州制扇大师,制扇技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在他位于苏州护城河畔的扇庄里,收藏着他所钟爱的许多水磨玉竹扇。选材虽只是江南最寻常的楠竹,仔细把玩与赏析间,却能在温润的扇骨中见到类似蜜蜡与和田羊脂玉的光泽,抚摸起来如同婴儿脸般细腻,相比材质名贵的罗汉竹扇、湘妃竹扇,水磨玉竹扇并非一见倾城,却有十足底蕴,而且容易养出包浆,适合真正有品性的折扇藏家。更重要的是,要达到扇骨的玉质效果,需要前后不厌其烦打磨几十次,最后还要用特别的树叶——沙叶来细磨。“沙叶打出来的光,由内到外;用砂纸的话,浮在表面。”只这毫发之间的差别,就决定了工艺品与艺术精品之间的距离。
从进入苏州扇厂学艺、到开办由自己名字命名的扇庄、直到今天终成折扇大师,王健与竹扇之间已经建立了30多年缘分。之所以与折扇结缘,王健有自己的理解:“用最平凡的材料,做出最高的工艺,这是匠心的体现。”王健的扇庄,位于苏州城北平门旁的护城河畔,距离桃花坞和阊门并不算远。时光回溯到明清两朝,姑苏城里的折扇、书画、玉雕、年画、家具行当大多云集于此,苏作名家们以一种清逸的姿态活在水乡深处,由他们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从未远离生活,也代表着当时文仕阶层至高的生活品性。在这其中,折扇因为兼具消暑功能和艺术性,又成为文仕们在诗会雅集时左右不离身的身份象征,当时苏州城里有位著名制扇艺人蒋苏台,精于制骨扇,“蒋骨”一柄值三四金,而文征明、唐寅等吴门画家也精于绘制扇面,一把折扇由此成为生活时尚,也映射一个人的修为,成为江南名流的“怀袖雅物”。
上世纪90年,苏州扇厂转制,制扇艺人纷纷选择转行,市场被各种印刷着《清明上河图》、《仕女图》的廉价机制扇占据,成为游客的伴手礼。从“玉树临风”到“两袖清风”,代表中国文人扇制高点的苏州折扇技艺不得不面临生死攸关的境遇。王健选择了坚守,开办扇庄,开始了大隐于市的修行。在制扇领域,扇骨与扇面的制作向来“独立成章”,扇行里极少有左右圆融的大师,而在扇厂期间,扇工也按照开纸、裱糊、制矾、磨骨等工序按部就班,很多手艺人终其一身也只掌握其中一个环节。为了留住手艺,王健必须从零开始,掌握从选竹、扇骨、扇面到成扇的所有工序。在旁人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一钻研,就是20多年。王健的根基好,在苏州扇厂期间就师从苏州扇骨技艺泰斗徐义林大师,而后在桃花坞随老艺人朱水根钻研扇面制作,蛰居期间,他研读有关扇艺的各种古籍善本,在历史缝隙里寻找苏州折扇的传承脉络。“南宋时苏州人就开始制作折扇,明代宣德年间生产出乌骨泥金扇,清代顺治年间苏扇成为皇家贡品,一把好的扇子,可以成全一段舒卷自如的人生。”一把扇,可以翻转腾挪,可以运筹帷幄,以折扇为灵媒,在微风拂面之间,就能达成与历代文仕的心灵对话;王健决定,要把历代最著名的古扇一一复原。
在今天王健的工作室“听扇居”内,我们可以看到复原的汉代合欢扇、隋唐腰扇与宫扇,以及最让王健挂怀的明式泥金扇。“夜月泥金扇,春风暖玉屏,赏四时雨雪阴晴。”明代泥金扇制法卓绝,以泥金扇遮阳,在阳光映照下,金箔图案透过扇面虚实盈动,每一柄扇的洒金图案均无重复,也就是说,每一把泥金扇都是世间无二、绝无重复的孤品。明代苏州扇行的洒金工艺非常成熟,擅用细密小片洒金,配以青绿山水,蔚为风尚。但遗憾的是,古籍中有关泥金扇的技法鲜有记载,只留下语焉不详的“金箔震碎,精泥而成”。王健早年在文物商店初见一把罕见的明代泥金扇时便心潮澎湃,决意将失传已久的泥金扇技艺在自己手上恢复。
这一次,王健用了16年。他用铝箔、银箔尝试了数以百计的试验,但无一例外均告失败;扇庄生意渐有起色后,他才有机会以真正的金箔来做试验,很快就获得成功。打开王健制作的泥金扇,满纸花雨,疏密有致的金色浓素有别,图案宛若天成,每一把各有风格。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泥金扇上的金箔并非浮于宣纸表面,而是与扇面相濡以沫、骨肉相连。洒金技艺至今仍是王健独享的核心机密,他研创出独特的雨夹雪、片金技法,同时将98%纯度的赤金与74%纯度的冷金相结合,在素色扇面上营造出类似“墨分五色”的层次效果,他对金箔的运用,已经达到收放自如的境界。与此同时,法古而不泥古,是王健向来推崇的艺术哲学。当洒金技艺日臻娴熟后,王健开始调整金箔混合比例、更新配方,让洒金直接参与扇面构图,达到立体感与设计感兼备的创新艺术效果。
近几年,随着收藏圈对文人雅扇的热情逐渐回温,王健制作的苏州折扇在拍卖会上的落槌价也屡创新高,精品已突破20万元大关。王健并非多产的艺术家,每年亲制的扇子不过十把,且每把的造型设计都需斟酌良久,从艺30多年,他自己满意的作品也仅有100把左右。这一切的背后,是王健对于“纯手工”近乎偏执的执着。
随着精密仪器的问世和改良,如今折扇制作的许多工序都能由机械代替:机器开纸,机器刷矾水,电钻开扇眼,电动砂轮磨扇骨……高效量产往往意味着匠心和手温的缺失,折扇变成灵魂缺失的“电风扇”,而传统手工艺则讲求心有灵犀,强调艺师与藏家之间“温热手感”的传递。“竹子被誉为君子,有生命和命运,它没有被做成筷子和篮子,我就要赋予它折扇特别的灵气。”扇骨是折扇的灵魂,王健从浙江安吉、江苏宜兴、安徽广德等地挑选竹料,从第一个环节就苛求到极致:棕竹和楠竹要取山间抱团成林的方为好料,色黄晶莹,纹丝纤洁,竹龄大致四五年,一出黑筋便没有价值,运到扇庄之后立即水煮,然后要和美酒一样“窖藏”八年。八年间,若竹料开裂、发霉便只能弃之。在密室里磨砺八年的上等竹材,韧性与强度已达扇骨的最佳状态,而且经过打磨后才有温婉玉质,可以存放上百年。
第一步选材,就已彰显苏州纯手工制扇的“良心”,接下来二十多个工序,王健几乎每一步都需蓄足内力,只为成全一把藏家掌间把玩的雅扇。开纸环节,200张宣纸摞在一起,细刀深切裁成扇形,这是极其考验臂力与分寸的一步,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闪失,200张上等宣纸便成了废纸。接下来的净面环节,仍需以近乎“吹毛求疵”的细致,用竹刀去除宣纸表面附着的草茎。
接下来,给扇面上矾水的技艺,与泥金扇的洒金工艺一样,被王健深深藏在自己的制扇机密档案里。扇面是折扇的“血肉”,给生宣上矾水,可以使扇面更挺括,增加扇面的强度,并达到更平滑的手感。虽然市场上可以买到上过矾水的熟宣,王健仍然坚持在自己的扇庄里“挂头矾”。刷矾水是门巧功,太嫩会透墨,太老则易断纸,王健将两位民间师傅的独门配方融会贯通,独创出自己的原料配比,将原本纤弱的纸张,炼成琴心剑魄的侠者。
纯手工的魅力还在于“天时地利人和”,即使配方相同,挂矾水当天温度、湿度的变化,对最终成型的扇面也有微妙的影响。天气太热或太干,扇面容易卷边,太潮湿,则会影响扇面绘画时用墨的渲染效果;对于王健而言,唯有“目光如炬”,才能与这群通灵的雅物心意相通。挂完头矾的熟宣,阴干后取三、四张层叠裱糊,还需要正反两面各套三次矾水,再阴干后折出折痕,一张扇面才算完成。“一幅好的扇面,可以很轻松地穿入扇骨,纸面不粘连不鼓包;相反,扇骨还要能够轻松取出,取出扇骨的扇面,必须是完整无损的一张挺括宣纸。”为了能够让扇骨更顺畅地穿过扇面,传统折扇往往在扇面内嵌入夹条,而王健制作的扇面则无需夹条,这也是他的独门绝技之一。他的扇面身轻如燕,能透光但强韧,经年不腐。其中的玄妙与内功,只有制扇人心知肚明。
苏州折扇技艺,犹如“树人”。扇骨构筑筋骨,扇面包裹出血肉,边骨如站姿,打开折扇则如起舞,造型多变的扇头活像人的足履,古方头庄严,燕尾头灵动,葫芦头飘逸,而扇面上的绘画则如人的锦衣。人讲礼仪,苏州折扇也有自己的礼仪,边骨的弧度小了,打开折扇的时候就有声响,弧度大了,扇子则无法夹紧甚至会自己打开,若需成为一把翩翩君子的折扇,边骨的弧度对于制扇人而言至关重要。王健介绍说,折扇的扇法,其实也有君子礼仪,需将肘部贴于腰间,腕部微微发力朝脖颈处微扇,才能气定神闲、清风自来,手舞足蹈上下翻飞则属莽人之举。
打开苏州折扇,如同打开一面人生。2015年7月10日,《风骨自在—非物质文化遗产王健制扇展》将在北京荣宝斋拉开帷幕,苏州折扇大师王健将携自己亲制的名扇系列入京,为酷热的京城扇出几缕江南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