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罍还湘路：能否追回更多流失文物

　　世纪之别，一朝合体，美国纽约时间3月19日，佳士得官方网站发布消息称，来自中国湖南的收藏家群体向佳士得正式提出联合洽购皿方罍(léi)，以促成此青铜重器“身首合一，完罍归湘”。佳士得经过与皿方罍当前所有者的积极沟通，于当日促成买卖双方圆满达成协议。“方罍之王”即将重归故里，并将捐赠给藏有方罍盖的湖南省博物馆(以下简称省博物馆)。

　　记者通过采访相关人士，获知此次洽购的一些片段，发现皿方罍此次回归，是湖南省公私单位、海内外热心人士乃至佳士得公司合力推动的结果。

　　这与以往文物仅通过民间拍卖、民间回购、民间追讨、政府间捐赠的回归方式略有不同。

　　皿方罍预计两个月内回家，由于湖南省博物馆改扩建工程正在进行，皿方罍暂时不会对外展出。

　　本报记者梁美兰 长沙报道

　　动议 省博向拍卖方请求商购，国家文物局也在协调

　　目前，皿方罍最终归属，尘埃落定。同样是以回购的方式回到故里，与其它文物不同的是，皿方罍的洽购行动一开始便是以湖南省博物馆的名义与卖方沟通的。

　　现在仍身在纽约的本次洽购的代表之一、艺术长沙的创办人谭国斌向潇湘晨报记者透露，他们早在几个月之前了解到皿方罍将于3月20日在佳士得拍卖。湖南省博物馆就和有关各方商量如何一起洽购皿方罍。

　　北京时间3月20日，身在美国的中央民族大学人类学与博物馆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潘守永向潇湘晨报记者表示，“据我所知，湖南省博物馆在积极准备，并致信佳士得亚洲区总裁魏蔚女士商购皿方罍事宜。”记者从消息人士处获得了省博于3月15日发出的电子邮件，邮件中说：“贵公司将于3月20日在纽约拍卖的中国商周时期青铜饕餮纹方罍，鉴于其与湖南之渊源，惠允先期与敝馆商购，不胜感激！”

　　谭国斌透露，皿方罍此次的卖家正是2001年从佳士得以924.6万美元成功竞得该文物的法国藏家。

　　当时，潘守永用自己的微博账号“@老潘之一”发了微博，他透露，皿方罍的回湘，经过了“国家文物局的协调，湖南省博物馆的全力以赴”。

　　造势 收藏家与博物馆商量洽购，也呼吁华人藏家勿出手

　　洽购皿方罍，湖南省博物馆并非孤军奋战，谭国斌说，得知皿方罍要拍卖的消息后，湖南省博物馆也和收藏家一起商量洽购。

　　省博物馆发送给佳士得亚洲区总裁魏蔚女士的邮件称：“囿于本馆为非营利受托遗产保管机构，所需购藏经费全赖各方资助，今虽多方努力，目前仍仅筹措到两千万美元。”

　　省博物馆副馆长李建毛说，“由于博物馆资金薄弱，以往普遍不敢参与商业拍卖。”这次那两千万美元的款项中，收藏家或许也助了一臂之力。

　　潘守永在他3月20日发的那则微博中也说，皿方罍得以能回老家，经过了“有钱有品有德的中国收藏(者)们的努力”。

　　这些努力在湖南省发出洽购行动之初，就可以看到。

　　潘守永说，湖南的行动消息一出，国内拍行和买家表示支持，呼吁华人个人藏家放弃购买。收藏家曹兴诚就发起提议：“由湖南省博物馆去拍回来，其他华人藏家一律不出手，不让人来炒作价格。”随后，喻恒、郑华星、朱绍良、唐炬、蒋念慈等中国藏家还联名发表《华人藏家集体致纽约佳士得的一封公开信》，表示支持国宝回归。

　　北京匡时国际拍卖有限公司董事长董国强表示：“恳请海内外收藏界人士支持，让文物不再身首异处，我相信有觉悟的收藏家都不好意思举牌。”

　　洽购 谈判艰辛，“3天只睡10小时”，拍卖方也予协助

　　北京时间3月20日，湖南省博物馆发布公开声明：皿天全方罍即将回归湖南，最终由湖南省博物馆永久收藏。

　　洽购过程并非那么顺利，潘守永说，当时，“北京、上海、香港等主要的拍卖公司老总都来看过皿方罍。想下手的人很多，都在较劲。”

　　3月17日，湖南省博物馆工作人员、谭国斌及其他湖南收藏家一行人到达美国，在皿方罍展览期间，湖南收藏家们与卖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斗智斗勇，激动又疲累，经历多回合的谈判。

　　“我3天只睡了10个小时。”谭国斌说，“这位卖家还算通情达理，最终他被我们的诚意打动了，将皿方罍卖给了我们，要是拍卖，肯定会竞出‘天价’。”

　　这次洽购成功，谭国斌表示要感谢佳士得方面的支持，他说：“我们都有共同的目标。”佳士得全球首席执行官马文斐则表示，佳士得协助完成了此次交易。湖南省博物馆在声明中说，湖南省博物馆衷心感谢各方的重视、支持与厚爱。

　　3月20日，湖南省博物馆副馆长李建毛向潇湘晨报记者说，(皿方罍)的回归模式，是由博物馆联合私人藏家合力购买流失文物，属于湖南省博物馆为数不多的尝试中很成功的一次。

　　谭国斌肯定地说，皿方罍在两个月之内一定回到湖南。届时会举办欢迎皿方罍重归故里、将器身和盖子合一的隆重仪式。

　　潘守永在微博中表示，“我们以无比激动的心情等待它的归来。孤单的盖盖终于等到失散多年的器器。它们见面后的第一句话是？当然，它们不会说话。”

　　[追问]

　　洽购皿方罍，花了多少钱？

　　洽购皿方罍，付出了多大代价？洽购团成员谭国斌表示，由于签了保密协议，无可奉告。

　　实际上，在那封发向拍卖方佳士得公司洽购的邮件中，省博表示：“今虽多方努力，目前仍仅筹措到两千万美元。因此，祈贵方能同意以此价格(含贵公司佣金)成交。”可见，省博自己的预估价格是至少2000万美元。

　　但收藏家曹兴诚对此价格似乎有所保留，他提议：“湖南省博物馆以预估底价的1000万美金去拍回来。”

　　目前在佳士得官网已找不到相关拍卖信息，佳士得方面也拒绝透露相关交易价格。

　　记者梁美兰

　　[释疑] 3D模型吻合，证明二者为一体

　　由于皿方罍盖铭文较器身多了“天全”两个字，文物收藏界一直存在质疑：这两件文物真的同属一器吗？

　　3月20日，湖南省博物馆青铜器研究专家傅聚良告诉记者，为了解答上述疑虑，湖南省博物馆参与皿方罍洽购的工作团队在前往美国前，特别制作了皿天全方罍盖的3D模型，并将模型带到佳士得拍卖的预展现场，与皿方罍进行现场匹配。结果显示，二者完全吻合。

　　“仅仅从吻合这个角度，并不能判断他们就是一件器物。”傅聚良说，要判断他们同属一器，必须考虑两者在纹饰、工艺以及所属时代等方面的关联性。就此，湖南省博物馆原馆长高至喜表示，他曾在日本看到过皿方罍，与方罍盖相比，“他们的纹饰、工艺完全相同，而且时代都是商代晚期。”

　　针对皿方罍器身与罍盖上的铭文差异，傅聚良说，“两字之差，不能说明它们不是同一件器物，其它青铜器上也有这种情况出现，可能是当时制作过程中因为布局需要省略两个字。”傅聚良说，在目前发现的方罍之中，没有一件与皿方罍器形相仿。

　　有人质疑，用3D技术打印之后皿方罍盖模型，与原器物规格是否存在误差？长沙3D打印公司华曙高科总经理侯培林告诉记者，使用3D打印技术可以精确复刻原形，“目前在文物修复上得到了广泛应用。”

　　侯培林告诉记者，3D打印前先需用三维扫描仪将实物进行扫描，输入电脑后，使用专业软件，将其转化为STL文件，输入打印机后，打印机会使用专业的高分子聚合粉末材料，先进行激光扫描分层，然后烧结成模型。“我们对所有的实物都进行了分层剖板，然后把每层烧结后，再组合完成构建。”

　　记者徐海瑞卜盎

　　[链接]文物回归旧途：回购、讨还和捐赠

　　目前，国际上让流失文物回归故土通常有三种途径：民间人士或文化机构回购、捐赠和政府间讨还。

　　回购是比较常用的市场手段，需要花费巨资。比如2010年，韩国故宫博物馆每年拨款约11亿韩元用于公开购买或拍回故宫文物。

　　捐赠虽然也不乏先例，但可遇不可求。2009年，英国伊顿公学曾藏有王者肖像、项链和护身符、纺织品碎片、陶瓷碎片，硬币等一批埃及流散文物，经长期慎重考虑后，伊顿公学归还给了开罗博物馆。

　　讨还因为可能牵涉很多遗留的历史问题，目前最难以实现。法国是埃及文物的重要流出国，在追讨文物方面，埃及与法国争吵了三十多年。2009年10月，埃及方面宣布，中止与法国卢浮宫博物馆的一切合作关系，直到该博物馆归还4件流失的古埃及文物。在埃及方面的强大压力下，法国同意归还这几件文物。

　　此外，在1995年各国缔结的《国际统一私法协会关于被盗或者非法出口文物的公约》中规定，任何返还请求的提出，应该在文物被盗或发现该文物存在于某国家的期间50年内提出，也就是说文物归还的溯及力仅为50年，超出了这个限期则很难追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