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文热心
通讯员 曾晓风
荫家堂是邵东杨林桥镇一座古民居,本报曾于2013年11月9日予以“特别关注”。对于它的“一百零八间”的规模、它的精巧结构布局、它的主人发家由来,都作了详细的叙述。其中还说到它“飞檐翘角的山墙上,两侧竟然均可见一个圆型泥塑英式座钟”。这确实是中国乡间传统民居之谜。
一般人家的房屋装饰上,彩绘也罢,雕刻也罢,图案要么是寓意福、禄、寿、喜的蝙蝠、奔鹿、蟠桃、喜鹊,要么是寓意平安、多子、财旺、吉祥的宝瓶、莲子、元宝、仙草等,要么是人马故事,要么是花草虫鱼……以泥塑座钟来装饰的,最起码在湖南,荫家堂是“第一”。
在180余年前建荫家堂的时候,中国大多数地方计时白天是日晷,晚上是更漏(当然白天也用),还有燃香计时。于是,也就有了晨钟暮鼓、打更敲梆。在广袤的农村,则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报晓就凭金鸡消息。申家将座钟“搬”上山墙作装饰,说明这家不仅见过新型钟表,而且追求时尚。当时,钟表在中国大众生活中位置如何呢?
史载:第一个洋钟是在1582年运入中国的,洋人送给两广总督陈瑞的礼物。明朝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来中国传教,送给皇宫大小两只时钟,因为它们能按时自动击打,人称“自鸣钟”。17世纪以后,耶稣会教士开始起用中国工匠造钟。到清乾隆年间,皇宫设立造钟坊。与此同时,东南沿海的许多城镇也开始仿制钟表,并形成了一定规模的手工业行业。就这样,钟表从西洋进入中国皇宫,再流入中下层社会。到荫家堂开建前,一些城市里的教堂、商馆、衙署及公共建筑,均安装了自鸣钟。
申家在这一方面最先领略近代城市之风。他们虽然生活、劳作在湘南山区,可和城市有着密切的联系。这种联系就是米。
申家本是耕读之家,种田有了节余便做起米生意。做这种生意,是申家人精明的“发现”:蒸水河从村里流过,经祁东后汇入湘江,然后通江达海。这个家族以农民式的精明,因地制宜,自产自销,请长工,设管家,建立了一支集产、销、运的庞大机构,不几年便成为了湘中南第一大米商。
2009年6月,邵东文物部门在距离这里10余里远的野鸡坪镇普乐村,发现了荫家堂庄园。那里不仅有申家大片良田,而且有水上粮仓。粮仓就建在庄园前的池塘中央,用青石料做石墩,水中央建仓,既可防鼠,又可防盗,实为罕见。粮食收获之后,装满船舱,顺水而下,直达荫家堂。然后再从荫家堂装运,将米送入湘江、长江沿岸的城市。
申家人随米船下衡阳,入长沙,到武汉,甚至更远的上海。他们带回了银元,积累着财富,也带回了城市的新鲜事,城市里建筑上的自鸣钟是他们眼中新鲜事之一。
富起来的申家于是建堂。申家祖居在离荫家堂三里来远的余庆堂。道光壬午年(1822年),申家主人承述公几经选择,把荫家堂建在蒸江左岸沙塘庙旁一个如燕窝的地形上。将座钟这一时尚元素搬到主建筑上,当然是他的主意。据申氏家谱记载:他“构思而虑远”,在建堂中“左持引,右执杖,指挥若定,匠工唯唯”,“离祖居三华里,前后近六载,朝往暮归,不避严寒酷暑”。堂名“荫家”,取“余荫及远之意”,同样是他的主意。遗憾的是,乡村终究是乡村,他没有条件像城里人一样,在墙上安上实物钟,只能弄个泥塑的作装饰。这就是荫家堂山墙上塑有英式座钟的谜底。
记者在荫家堂看到,这里与一般中国古民居也有许多不一样。譬如说,两旁侧堂,都是一道天井从大门直通后墙,天井上方是几道天桥,用于连接两边住房楼上的往来。如此,无论通风还是采光,比起一般民居要强多了;还譬如说,在主建筑右头百余步羊牯,“建商店数间,左头百余步建书房”;许多窗檐上用的是罗马式建筑装饰图样,而不是中国传统的云水等图案……
“在180多年前的邵东民居上,以西方物品装饰,表明当时他们已走在‘对外开放的最前沿’,走南闯北的申家已经开始与西方文化接轨”——这个观点成立。
(原标题:荫家堂“座钟”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