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失海外的文物谁来追索：收藏界悬案有多少

　　记者 杨清林

　　随着国内文物收藏热、投资热不断升温，中国古代艺术品在国际、国内市场上价格持续走高。与此同时，一些流落民间、海外的文物越来越多地进入人们的视野。这就导致文物追索问题引发关注——

　　这几天有两个涉及收藏的话题热得烫人。

　　第一是关于千年肉身坐佛从荷兰借到匈牙利博物馆展出的报道，在福建省阳春村引起轰动。村民们称，这尊坐佛极其疑似阳春村1995年被盗的“章公六全祖师”宝像。据了解，这尊佛像是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荷兰私人藏家1996年通过合法途径购得，几年前将佛像“借给”荷兰德伦特博物馆做研究。持有福建“章公六全祖师”肉身佛像的荷兰私人收藏者说，如能证明该佛像确系福建村庄声称被盗的那一尊，他愿意归还这尊佛像。

　　第二是山西省太原市“捐文物换城市户口” 官司引发热议。说的是在1989年，晚清名臣徐继畬第六代孙女徐惠云将祖传33种297件文物，捐赠给三晋文化研究会，能得的回报是解决徐继畬七世孙徐进伟等人的城市户口。没想的是，26年后他们户口没换成，数年追讨文物无果。但在案件侦查中发现，28件文物下落不明。如今，剩余的这批文物由山西省博物馆接收。徐进伟想要得到4000万经济赔偿。而山西省博物馆经鉴定，这批文物仅值7.908万元，而徐进伟本人找别人鉴定估价达7.75亿元。山西省博物馆坚决不给赔偿。

　　前者是被盗文物，后者是被丢失文物，前者有希望索回，后者不知何时重见天日了。

　　都可能成为冤大头

　　当下收藏之火越烧越旺，已经形成中国特色，过往没人理睬的破瓶子烂罐子从尘土里捡出来，被视为圣物、宝贝，堂而皇之供起来，待价而沽。

　　在这股收藏热的带动下，央视《鉴宝》、《寻宝》，北京卫视《天下收藏》，湖南卫视《艺术玩家》等多档鉴宝类电视节目曾经引发公众关注，最多时全国鉴宝栏目达50个。但对于一些节目中动辄进行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元的文物现场估价，不少文博领域的权威专家都认为这些节目对观众有所误导。

　　尽管各类鉴宝、藏宝类节目明显减少，保留下来的此类节目仍然不乏追捧者。鉴定专家一锤定音，有些宝贝就被明码标价了，十几万、几十万乃至几百万，把持宝人的热情撩拨得万丈高。

　　我们说过，每件古董不管真假，都要附会上一点传奇，能晃瞎别人的眼睛。鉴宝类节目上有个老兄拿一个瓷瓶，说是他的太爷爷传给他爷爷，他爷爷传给他爸爸，他爸爸传给他，按年头算应该是老早年的东西，可是专家给出的结论那是工艺品，年头不过十几年！

　　还有一位沈阳老兄，两次出现在鉴宝类节目上，拿了两件从沈阳地摊上淘来的古董，让专家鉴定，结果真丢人，在沈阳地摊捡漏，太天真了。沈阳的看客都受不了啦！

　　既然是鉴定，必然有真假。真货自不必说，宝而贝之，假货呢，持有人或自认倒霉花钱买教训，或想办法把它变现找下一个冤大头。

　　中国古代艺术品在国际、国内市场上价格持续走高，和国内文物收藏热、投资热不断升温是文物犯罪相关案件的主要动因。同时，个别地方政府对文物保护的不重视，和少数相关行政职能部门的监管措施不力也助长了文物犯罪的高发。全民淘宝、全民收藏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一些主流媒体大张旗鼓地推出鉴宝、收藏节目积极推波助澜。也有专家认为，媒体在引导民众的文物收藏观念和认识方面起了误导作用。明清文物传世的很多，人们在地摊上、古玩店里是可以找到民间流传下来的真品。然而，明清之前的文物是很难流传下来的。

　　都知道文物、古董之类值银子，老早年流传下来的东西少之又少，坊间很难淘换得到，那么另辟蹊径的罪恶行当不可避免地出现：造假和盗窃。

　　古董造假老生常谈，盗窃古董也不奇怪。“章公六全祖师”宝像1995年被盗走，倒了好几手，辗转流落到荷兰。阿姆斯特丹当年一名建筑师花4万荷兰盾将佛像买到手。曾有人出1000万欧元购买这尊佛像，他也没有出手。

　　古老的盗墓行当

　　盗窃文物的另一条途径是挖坟盗墓。

　　据说湖南长沙刚解放时曾枪毙一个老盗墓贼，他将一生所盗文物国宝全部卖给了外国人，此人的绝活是“闻”，专盗汉唐以前大墓，出土器物只要一闻，便可准确断代。有个盗墓贼拿来几件古旧漆器，说是出自一个王侯墓中。他倚在烟榻上，边抽鸦片边拿起一件漆器，放到鼻下一嗅，便笑着说：“仁兄，你这漆器是在尿坑里沤泡过的，取出的时间应在七个月左右。”此人大惊失色，连称：“得罪！得罪！”

　　围绕盗墓还产生一系列大众文化作品，卫斯理科幻小说系列就有一部《盗墓》，电子游戏及电影系列的《古墓丽影》弄了不少集，《盗墓笔记》、《鬼吹灯》更是吸引大批读者，竞相窥视暗夜里发生的带点神秘、浪漫的罪恶行径。金庸甚至整出一个古墓派，在一座大坟墓里演绎小龙女和杨过的爱情传奇。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随着文物的价值，特别是经济利益逐渐显现，非法的盗掘和走私行为日益猖獗，甚至不少地方流传着这样的话，“要想富，先盗墓，一盗一个万元户”。 近年来，盗掘古墓现象在山西、河南、湖北和甘肃等几个文化大省频发。辽宁境内古墓葬没有中西部那么多，但是盗掘古墓的犯罪还是时有发生。

　　1999年8月27日，葫芦岛市公安局接到举报电话：建昌县有人倒卖珍贵文物。警方立即组织精兵强将，全力以赴，进行侦破，先后动用百余名警力，奔赴全国7省市开展工作，于10月28日将犯罪嫌疑人郭某抓获，在其家缴获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蟠螭盖壶”等两件文物。公安机关又顺藤摸瓜将其他犯罪嫌疑人抓获。打掉了这个流窜于河南、广东、辽宁等地疯狂盗掘古墓、贩卖文物的犯罪团伙。

　　这个案子颇有些黑色幽默，据辽宁省文物专家鉴定，葫芦岛警方缴获的这两件春秋战国时期的文物为国家一级文物，在山海关外属首次发现，该文物可能与燕太子丹有关。有关专家通过此案的侦破，在葫芦岛市建昌县发现了一个春秋战国时期的古墓群，打破了山海关外无春秋战国时期古迹的传统说法。

　　看来盗墓贼还有“功”了！

　　另一个案子发生在沈阳市法库县。

　　2007年夏季的一天，法库县十间房乡秋皮沟村砖厂取土，抓钩机突然碰到了岩石上，露出了一段古旧青砖——一处古墓被发现了。原来法库县历史上是辽代文化发展十分活跃的地区，境内至今已发现40余座辽代墓葬，比较知名的如叶茂台辽墓，秋皮沟村就在一古墓群周边。王某听到砖厂挖着古墓了，就串通宋某、韩某等十几个人趁夜找到墓址，将墓穴挖开。王某、宋某进入墓穴，盗掘出陶器、瓷器若干件。这些东西被韩某花2万元收入囊中。

　　王某第二次到墓址挖掘古墓葬，盗出鸡腿瓷瓶、瓷皮囊壶、鎏金腰带、人面具、玛瑙项链等物品。几天后，又拉出石棺，并将石棺砸碎运走。

　　案发后，辽宁省文物保护中心鉴定认为，被盗墓葬为受国家保护的辽代贵族墓葬，具有特别重要的历史、艺术、科学价值。法院依法判处王某等14人有期徒刑十年、七年到缓刑，并处罚金八万元到一万元不等。这十几名罪犯，均为当地农民，只有3人为高中毕业，其余11人均为初中毕业。他们受到惩处后懊悔不迭：没想到挖几个瓶瓶罐罐被判这么重！

　　文物可能被用来洗钱

　　据称，在中国目前活跃着10万盗墓贼。由于出土的“东西”太多太快，导致文物贬值相当惊人。盗墓贼只是这个黑色产业链条中最低级别的那一小段。文物的最终价值，挑起了他们对财富的狂热梦想。而那些文物的最终拥有者，在这些地下文物几经倒手，抹去身上的犯罪记录后，他们掌控了它，并堂而皇之地向世人炫耀着他们的财富和顶级收藏。

　　盗掘出来的文物，在国内是绝对不能流通的，买卖都是犯罪。但是，把买来的盗掘出土文物说成捡来的、别人送的等等，算不算违法，这个界限不很清晰。因此，一些盗掘出土文物在境内，特别是在当地，成了馈赠礼品中的抢手货。

　　我们知道，辽西红山文化距今6500年到5000年，红山玉器被盗掘现象比较严重，甚至形成了一种风气，人人以收藏红山玉器为荣。还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当地大小官员常在迎来送往中把红山玉器，特别是其中的上等货色，当做重要的行贿受贿物品，这在当地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盗掘出土文物的另一个流向，也是其主要流向，则是境外。通过非法途径运到国外后，根据目前的相关规定，国内的人把它从国外买回来，不但是合法的，甚至有时候还被宣传为一种爱国行为。这种看似合理合法的买卖，常常变成了一些不法收入由黑洗白的方式。

　　随着中国文物在境外市场的价值迅速增大，文物盗掘者、倒卖者和他们的保护者们为此更加疯狂。从无知的农民到执法犯法的公务人员，从小打小闹的文物贩子到专业的跨国走私团伙，纷纷从这条黑色链条中牟取或大或小的利益。

　　福建“章公六全祖师”肉身佛像之所以被盗，首先得有内鬼，里应外合才能把文物偷走，再通过非法途径运到国外。其间价格暴涨已经不算重要的了，能把它要回来，将会付出多大代价？有多少个文物贩子从中分得一杯羹？

　　收藏界悬案有多少

　　盗掘、盗窃文物是明晃晃的犯罪，古玩行当的欺诈似乎是行规，被收藏界极大地包容。

　　所谓欺诈无非是将真的说成假的，或将假的说成真的。前者的主要目的是将文物以低价据为己有，但后者则更为常见。但无论是哪种情形，归结起来都是利用买卖双方的信息不对称来谋求一个利字。

　　但与此同时，国内关于古玩行业的作假与鉴定风波也是屡见报端。即便是各大电视台举办的鉴宝类节目，也会因此被拖累，如著名演员王刚卷入“砸宝案”一事，就是他在主持《天下收藏》时听信鉴定专家的意见，将藏品当做赝品砸毁。据专家讲，王刚砸掉的90%是真品，其中30%是珍品。

　　就这麻烦了，王刚亲手毁了那么多宝贝，谁担责？再就是那些宝贝什么来路？现在王刚还经常出现在鉴宝类节目里，被当做和大人或自己戏称和珅，照样主持节目，上哪说理呢？

　　再进一步探究，王刚亲手毁了那么多宝贝，究竟值多少钱？这个问题还没有权威解答。

　　不过山西省太原市“捐文物换城市户口” 官司所涉文物，有了具体价格。

　　晚清名臣徐继畬的后人捐赠给三晋文化研究会的文物，是一笔庞大的遗产。徐继畬是清朝总理衙门大臣，近代中国开眼看世界的先驱，著有《瀛寰志略》一书。在徐继畬的遗嘱提到，宁卖房卖地，不卖书籍字画。不料他的后人把它们当做换城市户口的筹码，其实被该研究会副会长刘贯文长期占有。事隔多年又给弄丢了28件最值钱的东西。

　　遗失文物中有一轴乾隆四十二年诰封徐继畬曾祖父母圣旨，五色织锦上写着金字诰文，对研究徐氏家族和清代典章有重要价值。还包括多幅反映徐继畬家族的珍贵画像。其中有徐继畬遗像2轴，高约2米，是目前存世甚少的晚清名人彩色画像。即使馆藏宏富的美国国会图书馆也只保存着徐继畬画像的照片。

　　而徐氏后人索要4000万经济赔偿，这是有依据的，人家找明白人评估那些东西至少值7亿多元。山西省博物馆经鉴定仅值8万元不到。

　　我们不禁发问，这俩价哪个可信？换言之，哪个鉴定更权威？从法律上讲，双方涉及各自利益，需要第三方评估。不过谁有资格充当第三方呢？山西博物馆找不着遗失文物也就罢了，这等低廉的估价，有大屁股压人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