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的钱泳说:“看字画如对可人、韵士,一望而知。”但明朝的张丑却说:鉴定古代书画,要具备“金刚眼力,鞠盗心思”,才能看得真切。金刚是佛国警卫,能洞识妖魔鬼怪,不许滥人圣地。鞠盗是审讯盗贼,必须旁敲侧推,多花心机,才能揭穿表象,审清真情。
“一望而知”与“鞠盗心思”似乎是矛盾的,其实并不矛盾。有经验的鉴赏家,全靠平时勤奋学习,多方观摩,既熟悉众多书画名家的作品面貌,又掌握渊博的文史知识。一望书画,脑子里运作得比计算机还快,能迅速得出是真是假的结论,这便是“一望而知”。
天下没有天生“一望而知”的人。全靠多学习美术、文史知识,多观摩古今名家真迹。看不到真迹,则只能看图片。但图片和实物,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与真迹摆在一起,伪迹马上相形见细。
好的书画真迹,具有一股吸人之力。譬如在拍卖书画的预展中,尽管琳琅满目,名家精品,自会很远摄人。犹似众多女子中,美女自似鹤立鸡群,引人瞩目。有一幅清朝费以耕画的《月明林下美人来》颇有萧然出尘之态。令人一见,为之神夺,不得不倾囊买下来。目睹名家精品,可以一望而知,目睹劣等展品,也可以一望而知。麻烦的是有些书画,在乎似与不似之间。则应从风格、笔墨、款识、印章、纸绢等多方面去反复考察、分析,然后得出结论,这便是“鞠盗心思”。审盗贼难,审书画更难。水平高的,八九不离十。至于百分之百鉴定正确的人,古今未有,将来也不会有。
即使看走了眼,买了伪迹,也不要泄气。学骑车,谁不跌几跤?学游泳,谁不呛几口水?只有不断吸取教训,才能提高鉴赏水平。书画有时代风格、个人风格。
有篇文章说,某人自1971年起,已收藏宋代书画作品80余幅。以个人力量,要在20、30年间收藏80余幅宋代作品.衡之常情,是绝对不可能的。果然,此文所附图片,多非宋代风格,有一幅鸡,简直是近代风格。
张大千伪造的南宋梁楷《睡猿图》,骗过了大鉴藏家吴湖帆、余绍宋、叶恭绰。其实,他笔下的猿,头朝前,曲臂枕手而眠,只占画面小部分。其构图、造型,不但与宋代易元吉、刘松年等人的画猿迥异,即与明代人画猿,也相差很远,自应属于近现代人的风格。
有些著名画家的作品有超前意识也不足为怪。如清宫旧藏的明唐寅《震泽烟树图》,左上角山崖,右下角浅滩、水口,泊大小船四艘,滩上的竹丛,露茅屋二间。屋顶炊烟袅袅而起,烟掩竹处,竹色特淡,乍看有似近代水彩风景画。画上题有长诗:“……泽中有山七十二,夫椒最大称其一。夫椒山人耿散斋,与我十年为!日识一我今图其所居景,烟树茫茫浑水墨……”原来这是他的写生风景,怪不得与其他山水作品颇有不同。
元代不足百年,但承前启后,书画风格与南宋、明代都有不同。同是元代,名家的个人风格又有显著差异。即以元四家的山水而言,黄公望笔势雄伟,意象远逸倪琐笔法萧疏,构图极简,王蒙行笔茂密,山川华滋,吴镇落笔豪放,浑然天成。
曾于拍卖市场见一倪曦山水手卷,标价150万元,但其山水风格,与倪攒不同。细看是旧画裁去末尾有款部分,于中间妄添倪攒题诗、款印。字迹显系模仿倪攒,十分做作。后面杨基、张羽、吴宽等题跋,字迹基本相同,与各人风格都不一致。
又于某大型拍卖会见到一副明米万钟草书轴,标价6万元。其字张牙舞爪,全无米万钟“行草得南宫《米带)家法,与华亭董太史(其昌)齐名”的气味,试与米万钟真迹图片对看,立判真伪。建国50年来,书画革新有了长足的进展。特别是山水画,走出了游离现实生活的困境,把飞机、汽车、大坝等都融人了山水。山水里的人物,不再是长袍策杖老人,而是现代人。山水不仅有河流,也有倒影。
同为革新的山水,林风眠、徐悲鸿、傅抱石、李可染,一又有各自的风格,绝不相混。
没有风格的时代,是停滞的时代。没有个人风格的书画家,是没有创造力的书画家。因此,著名的书画家都有其独特的个人风格。要辨别诸多书画家作品的真伪,非认清他们的个人风格不可。
所谓功力,是指书画家所能达到的技艺水平。“名下无虚士”,著名书画家肯定有超乎一般书画家的功力。
有人问黄宾虹,鉴定国画,从何着手?黄宾虹答:“点。一小点,有峰有腰有根。积点可以成线,故画从一点起。王蒙一大痴(黄公望)、米莆,历代诸家都很注意点,各有其态,各得其妙。故点为画之灵魂,非造家所能全领会。”功力深的书画家,落笔即见高水平,尽管作伪者能摹得形似,却总是功力不济,故二者可立判云泥。
吴湖帆也说过:“我的着眼点偏在人们不注意的细小处。如点苔布草,分条缀枝,以及斜坡水曲等,作伪者势必不能面面顾到,笔笔留神。我便从此打开缺口,找出岔子,真伪便不难辨别了,”其实,树石加点,坡脚水草,最见作者功力。如明末浙派蓝瑛,画水口多草草。但由于他功力深,虽草草不经意,仍能见自家风范,使人不以为病。而功力差的人,即使注意到这些细节,也难画出高水平的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