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当下颓态：拿什么走向世界

　　□李珂

　　中国书画应该走出国门，走向世界——这是历史的必然，既符合党中央的文化战略，也顺应广大书画工作者的心声，因此在画坛没有任何异议；有异议的是，“怎样走向世界”和“拿什么走向世界”。

　　笔者最近在《中国书画报》上接连读到两篇非常有意思的文章，堪称是对上述问题的两种针锋相对、截然不同的理解与诠释，其观点在当前中国画坛显然也具有一定的典型性和代表性。这两篇文章一篇是郭西元先生的《筑成我们新的长城》(载2013年5月15日《中国书画报》)，另一篇是林木先生的《一池砚水太平洋》(载2013年7月13日《中国书画报》)。

　　郭西元先生的文章立足在“守”——主张以古老的长城为“中国画疆土”的象征，坚守传统的防线，捍卫“血脉”的纯洁，抵制“西画入侵”，反对“用西画改造中国画”。

　　林木先生的文章着眼在“变”——指出“中国画的变革是20世纪中国美术界的头号大事”。“如抽象表现，如肌理制作，如全新技法的实验，如材料的大胆变革”。“变”的结果是“给中国画带来一种全新的境界”。

　　关于“拿什么走向世界”，郭先生认为要拿“纯正的中国画”，而决不能拿那些“被西画改造和融合”了的“不中不西的东西”。

　　林先生恰恰相反，他为“中西融合”喝彩，为“汲取西画营养”叫好，并通过对海外华人画家作品展览的综合评述，热情赞颂了从张大千到侯北人的“泼墨泼彩”，从赵无极到赵春翔的“抽象符号”，以及敢于“革毛笔命”的刘国松，大胆引进“丙烯、帆布、油画颜料”的胡奇中、郑重宾等人。同时，他也表扬了虽久居异国他乡但仍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坚持传统中国画画法”的若干画家。

　　笔者认为，郭、林二位先生的观点都有一定道理，也都存在瑕疵和不足。概括地说，郭文弘扬爱国主义、振奋民族精神，但失之偏激、片面；林文兼容并包，胸怀如太平洋广阔，但过于宽容、中庸。

　　先说郭文观念上的错误。首先，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尤其是在科学技术高度发展的当今世界，各种文化艺术之间的碰撞和交融都在所难免，所以“闭关锁国”“拒绝交流”，不仅不应该，也不可能。在“全球化”的开放时代，绝对“纯血统”的艺术是很难存在的，即使存在，生命力也相当脆弱。其次，“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实践证明，适当借鉴西方绘画在造型、构图、色彩等方面的成功经验，对现代中国画的发展创新起到了积极促进的作用。尤其是在美术教学中，引进西画对“解剖、透视”等科学原理的认识和运用，使得中国人物画获得了质的飞跃。徐悲鸿、蒋兆和、黄胄、周思聪、何家英等优秀画家之所以取得举世公认的辉煌成就，与他们从西方绘画的先进经验中汲取营养，接受西方学院式的美术教育是分不开的。对于他们作品的“纯正中国画”属性，无论中外美术界，都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另外应该指出的是，西方画家所采用的“解剖、透视”科学原理，只不过是他们的发现，而并非发明。何况，即使是发明，其成果也都是人类可以共享的资源和财富——西方人不会因为造纸术、指南针是我们发明的，就坚持用树叶写字或甘愿找不着北；我们也总不能因为电灯、汽车、西服是西方人的发明，就永远满足于点蜡烛、坐牛车、穿长袍大褂吧？！

　　至于“长城”之喻更是近于搞笑——人家连“太平洋”的水都拿来洗砚台了，我们如果还固步自封、躺在实际上没有成功抵御过任何强敌入侵的原始战争工事“长城”里，空谈“自尊”“自信”，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其实，中国画之所以能在世界艺术之林中独树一帜，并不在于她是否“纯粹”“正统”，关键正如海内外美术史学者在“一池砚水太平洋”展览研讨会上达成的共识——要具备“中国感情、中国精神、中国意味”，这些才是中国画创作的“根本”。

　　笔者之所以认为林木先生过于宽容、中庸，正是因为他在“中国画走向世界”问题上，对“中国感情、中国精神、中国意味”这个原则和底线的把握过于宽泛，已濒临“失守”状态。比如，滥用绘画材料、照搬照抄西方艺术的新潮理念……这些都直接危及作品的“中国意味”，倘对其宽大放行，任其发展泛滥，势必背离“六法”等“中国画的根本”。比如，绘画者连毛笔都抛弃了，何来“骨法用笔”？再如，无视绘画对象的具体存在，仅仅胡涂乱抹色块线条，何来“应物象形”？须知，中国画最高标准“六法”之首的“气韵生动”，恰恰是建立在其他“五法”基础之上的。古贤云：“皮之不存，毛将附焉”，“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中国画讲究的最高境界是“形神兼备”，没有“形”，也就没有了“神”，没有了中国画。

　　那些由非中国画工具、非中国画材料、非中国画技法“制作”出来的，(除作者之外)令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抽象符号”、色块线条，真的能够“表达中国感情、弘扬中国精神、体现中国意味”吗？！别说地球人，恐怕就连外星人也是不会相信的。

　　笔者始终认为，画什么，怎么画，都是绘画者的自由，只要你不违反所在国的法律，任何人均无权干涉。但是，如果你画的压根就是“非驴非马”的东西，是除了自己谁都看不懂、不理解、不欣赏(除非礼貌客套和应酬应付)的东西，还拿到国际场合上四处张扬、八方炫耀，还要公开标榜它们是“中国画”，那可就真的是丢人现眼、贻笑大方、不知羞耻了。

　　据悉，由《中国书画报》发起并参与主办的“第三届国际书画艺术发展论坛”的筹备工作已经开始，谨以此拙文抛砖引玉，期待方家和读者指正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