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一片菖蒲：桂情殇

　　郭禹廷

　　清咸丰十年秋，英法联军破京师，八国强盗挺进圆明园，抢劫掠夺，焚烧圆中各殿所陈列奇珍异宝、文物典籍惨损无遗，无计其数；大片楼台轩宇，尽付劫灰。千古浩劫，没齿难忘，有煌煌史书记载，有苍野废墟作证，遗留下来的残垣断壁在世事的沧桑中呜咽……

　　1937年卢沟桥的枪声响过仅仅数月，翼鲁豫等省迅速沦为日军铁蹄的践踏之下，日寇烧杀掳掠，制造了一个个骇人听闻的惨案，华夏大地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大东北更是撩起了一个个血腥的战争与杀戮……六十多年过去了，我们都不忍再去揭开那些风风雨雨的过去，那些血染山河，触目惊心的恨事……

　　“文化大革命”，又让中国人度过一段最让人伤痛的黑暗时代，那是一段迫人疯狂，使人窒息的历史。最糟的还是他把整个中国弄到廉耻丧尽，是非全无，几乎到了万劫不复的绝境，不堪回首中，往事离我们总是那么远，却又这么近。，祖国在一片腥风血雨，烟雾迷蒙之际，人们无不在一种无能为力的悲伤中。

　　“文革”浩劫，造成了中国不可估量的巨大损失。“文革”中间，政治动荡，社会混乱，生产破坏，人民生活困难，经济已近崩溃的边缘。在“文革”中，从上到下大批干部被打倒、被迫害，全国各地各界难以数计的人受到各种名目的牵连和迫害。政治、经济、科学、文化、教育等各项事业均受到巨大破坏。迫害、诬陷、批判、斗争大行其道，建国后树立起来的优良精神风尚遭到严重破坏。整个社会思想禁锢，政治气氛高压，在以“革命”的名义下进行的无休止的“阶级斗争”中，人民群众身心受到极大的摧残扭曲，行为没有了准绳和方向……

　　历史的车轮将那些不堪回首的沧桑岁月碾碎分割成了尘埃，半个世纪过去了，爱好和平的人们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些毁灭性的灾难，对于亲历和未经历这场战争的人们来说，无疑都是一场精神的炼狱。回味历史，犹如揭开一次次的疮疤，在心悸的伤痛中，感悟和平的美好与无价。

　　卷入这些历史运动的人群数亿之众，在大喧哗之后的尘埃落定后的今天，人们在倾诉着那场灾难与浩劫所带来的创伤和遗留下来的伤痕。

　　在血雨腥风和无能为力改变的顿悟中发现自己，一个受到折磨的灵魂在寓所的墙角下，对过去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不安，感到揪心惭愧的一个东北汉子，一个用绘画作品表达他的灵魂的艺术家，我们似乎听到了的一个良心的呻吟和自我的鞭挞，这个人是一群醒悟了的中国人中的一个，他叫宋雨桂。

　　对他人含有强大怨念的伤痕是无法痊愈的，就在丹心与赤诚开始清醒并开始厌恶自己一身的血腥气息之际，他尚且不知道这道血流不止的伤，究竟给他的生命带来了什么？！

　　问荒草无语，向史册难觅，向鬼谷难于诠释的历史症结；惟附会一段人鬼故事，惟寄情山水之间，惟眷恋那苍莽的箐山沟里的大片菖蒲花开，以告慰一切世俗的无限想象与复仇，他无力回抗，他并不想回抗……　　

　　文革以后，当年的他已经清冽的醒悟到终结文革的心灵感应。正如今日在文革博物馆的石碑中所撰文：《终结文革》中说的那样：“终结的方式，不是遮掩，不是忘却，不是佯装不知；而是冷静地反省与清明地思变…终结的方式，惟有彻底真实地记住‘文革’ ！当过红卫兵的宋雨桂毅然当上了一名军人。他要用一个军人的灵与肉捍卫祖国江山的美好，和平的美好。似乎他也想逃离那些个旋涡，正象智者说：‘文革’对中国人朴素的人性本质的破坏已经到达极至！‘文革’将猜疑与敌意注射到了人们的血液里……，，。他不愿意再看到那些拿起疮疤向他撕开的仇恨，他的心灵已经不堪重负，他要寻找一片澄清，将灵魂全新的洗礼……

　　他们的部队驻扎在东北的最偏僻的乡村，那里叫箐山沟。在一片沼泽地里，每年的五月便开满了郁郁葱葱大片大片的菖蒲花。菖蒲花又名玉蝉花，是鸢尾科鸢尾属的观赏花卉。紫红色的花大而美丽，似美丽的蝴蝶在花丛翩翩起舞，常被人们栽培在公园的水池中观赏，全株有特殊香气。冬季地上部分枯死，以地下茎越冬，喜水湿，常生于池塘、河流、湖泊岸边的浅水处。

　　紫色是高贵的颜色，而紫色的花总使人感到有种淡淡的伤感气息又因近水而生，而名“水剑”。全株有香气，古人认为菖蒲有益智宽胸、耳聪目明、去湿解毒之效，因而将其看作是治邪之物。菖蒲叶丛青翠苍绿，叶形端庄整齐，宜布置于水景岸边浅水处。那清澄而平静的小河水，缓缓，无声无息地流淌着，一束束菖蒲盛开着，开在青山沟的沼泽地里，它们的怒放显得那么耀眼和醒目，那么鲜艳，那么明丽，那么温情。芳香肆意，碧绿的生长在静静的沟塘，水灵灵的挺立，沁人心脾。。

　　他常常去忘情的看那一片片菖蒲，看见一望无边的迷蒙烟水，看那些盛开的凋零的宛如蝴蝶翅膀的花朵，开在水畔，浮在水面。那是菖蒲花，难以想象的虚茫与凄伤。修长的叶片在风里沙沙作响声音忧郁而哀愁。一朵朵在黑暗中抚慰孤魂的菖蒲花，一定很美吧，于是他画菖蒲，他每每作菖蒲，他都眼含热泪，他似乎在全身的呐喊：他要用灵魂与您交换，请您帮助我，让泯灭的灵魂在最后的泪水中得以永生！

　　逝去的野花

　　都市那喧嚣闹张的生活节奏染沁他一身铅华，可每到夜阑人静，手抓毛笔与宣纸对语则成了他不安分灵魂的能量的释放，抑或是他平衡心态的形式，他不断作着水墨语言的尝试和试图寻找那最能传达他对社会对人生对艺术理解的合适途径。夜晚他抛开茫茫然的人和事，专注与冷冷清清的花草大山，这时候他的心通向了无极的大自然，通向那遥远寥廓的天籁，因为那里有他灵魂栖息的静地。

　　现代文明的发展似乎破坏了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平衡，他常常一个人坐下来思索，常有怅然若失之感，由此，心底就越发呼唤一种感情的回归。

　　他常常做着同样的梦：梦里常常会有爷爷的老隗树，奶奶的大扑扇，躺在苇席上看月亮，数星星听大人讲古老的精灵古怪的故事和传说。还有妈妈的剪纸，在红红的纸片中，剪刀下去就幻化般的出现了或飞禽走兽，或嫦娥奔月的剪纸的美妙；妈妈的剪纸成了我一生的骄傲！

　　他的童年是在河塘里摸鱼，是在玉米从里捉迷藏，是在河溪里光屁股洗澡的童年；然而，阔别多年以后，在海外赚得了荣誉又赚得了外币荣归故里的时候，他发现他的家乡同样改变了模样，故乡那冬季里大雪冰凌，夏日的蝉鸣蛙唱，春草的生机勃勃，秋野的满目收获与阳光，那些气味，那些粗糙都似乎改变了模样。

　　这时他才顿悟，那些扯不断，理不清的绵绵乡恋那些有岁月和感情酿造出来的田园诗歌，他们只存在在他的心里，他的梦里。

　　作为一个艺术家，一个画家在经历了思想的折磨之后，他策悟，艺术不应该停留在对客观世界的复述阶段，应该对昂扬着的生命，对流动着的存在，对永恒着的大美的哲理的思考。更不应该把画变成一种文章，企图去图解什么，说教什么，告诫什么，只应该让画在美的愉悦中给人以无限的情感共鸣，和境界的相通融会。

　　他彻悟，正如他在文革后的醒悟一样重要。于是他躲开城市的喧嚣，一路寻来，箐山沟那原朴凉爽的水气吹来，一切的尘缘都飘然远去，只剩下那个平时隐藏在心底的精灵，它开始放纵，裸露，独享水光的妩媚。即使是阴雨绵绵，也好象要把人拉回到清净的世界里，世间的那些狰狞，那些丑恶，那些纷扰，都在这里变得温柔和贤淑。

　　甚至有些时候，雨桂他放开自己的粗嗓门传递一声北方那清冽与赤诚的调子。其实那算不上是歌声，但那声音里回荡着一个清亮的主旋，那是执着的追求，追求属于他自己的也属于更多的不愿意让生命沉沦的人们的一方林间空地，那是对大自然的模顶崇拜和真诚感恩。

　　他不重雕琢而重自然，他的清丽浑朴，他的冲淡悠远，他的淡泊境界，让人景仰，他的作品的的确确的成就了不染纤尘的秋水文章。他的心态和为画品的态度，他所吟味的色调是淡淡的苦，可又不是彻心的痛苦，而是苦中有趣，苦中有味，是一种枯涩的人生境界。他在看似琐碎平淡中，需要仔细琢磨中的缜密，平淡中见意境见胸襟的风格。仿佛五月盛开的菖蒲花，嫩黄而满蕴香气的花枝惹得南来北往的游客心旌摇荡。

　　张爱玲说：男人一生中有两朵玫瑰。此话于女人又何尝不是呢！女人的生命中也会希望有一个用以相依，另一个，则用以相思。宋雨桂同样有两朵玫瑰：一个是他的糟糠爱妻，与他不离不弃，生死患难；一个就是他心中的那片郁郁葱葱娇媚鲜灵的紫色菖蒲花开。那是他永远的相思与眷恋。

　　记得那些年，人们经历着改革的春风，城里乡村不断穿过崇山峻岭，穿过挤满人群的列车，穿过熙攘的闹市，穿过走马灯一样旋转的时代潮流，国内与国外，然而看到雨桂的菖蒲花啊，缭绕的水雾朦胧了菖蒲花的倒影，菖蒲花的季节很美。一望无际的碧波间、紫色的菖蒲花有独特的韵味。心在落寞里、一遍遍的想起紫色的菖蒲花、心情、是紫色的菖蒲花的味道。如此荒无人烟的静廖，你会恍然进入一片清洁、全然忘记了你刚才是如何从一个滚滚红尘的地方走过来。从外面世界来到那个心里都有一种奇怪的安静的惟美的梦境一般，那么祥和，那么平和。

　　北方的秋天也很有些人生的况味，凄凉的秋风，有萧杀的落叶，有暗淡的烟霞，有枯萎的衰草，更有丰收的喜悦，那是成功的欢乐，是苍茫古朴，丰硕厚重的磅礴气象。我想雨桂的苍山与秋色；枯草与霜林；即使是一片紫色的菖蒲花开，也一定能够在世界范围内拥有一席之地，他当值无愧。

　　西方有一句格言：时间和耐心能够把桑叶变成云霞般的彩锦，有些人之所以一事无成，因为他太急功近利，太缺乏耐心。任何一个伟大的人物，不是一开始就伟大只是他们平常生活中的专心致志，和持之以恒，正是这些看起来十分平常的素质，才使得十分微弱的点点星光变成阳光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