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之光
我所见到的传媒介绍及评价文章皆称我为“人物画家”,而这本小辑出现的却不是人物,而是展示着我另一个世界花卉、动物、山水及书法。如果要研究我的成长过程,我在这一方面所作的努力不可忽视。我在中学时代已致力于书法、篆刻、花卉的研究,临摹了不少海派画家的写意花鸟。广州艺术博物院出版的我的专馆画集,第一张就是一九四八年画的《英蓉斑坞图》。行家们说事隔半个世纪,这幅画仍然耐看。一九四九年我南下从高剑父习画,人门第一课即要我整木临摹日本的景年及梅岭两位大师的花鸟册。与五代黄签的《珍禽图》对我的启示一样,不论哪家哪派,首要的是必须先从生活中来。没有对事物认识的深度,也就不可能有表现事物的深度。在这一点,工笔与写意无一例外。意笔画是对生活的提炼,所谓 “笔简意骇”,生活仍然是基础的基础。梅、兰、竹、菊画了一千年,跟着古人走,永远超不过古人。我有一个远房侄子寄来一张新作“葫芦知了”,请我提句,我写了十六个字“画葫芦易,易在依样;画葫芦难,难在出新。”不出新则难以超过前人。我平时画花卉,习惯将花卉当人物肖像来画,我从小爱画兰,如今对兰写照已能区分不同个性,如人物之张三李四,有的枝叶生长颇具舞姿,有的是"独舞",有的是"双人舞",均从把握花卉的结构特征提升至传神写照,这样的花卉画有生命力,可远离公式化,可避俗。
“将赡才力、务在博见”(《文心雕龙》),学问要“博”画工也要“博”,我除了画人物,还喜欢画多种多样的动物:牛、马、狗、猫……有的动物作为人物的陪衬,有的动物就是画中的主人公,这本小辑收入我部分动物速写,说明在我的人物世界里,动物该有它一席之地。
至于山水画,中学时代热衷于临摹石涛等人作品,但真正人门,仍然是通过写生。早在四十年代末浪迹台湾时即速写台北街市风光、淡水海滨浴场等。一九五零年出版的我第一木画集中,即收集了我众多的花卉及山水画写生作品。五十年代初期,中国山水画写生在全国尚未形成气候,当时北方的李可染、张仟先生,南方的关山月、黎雄才先生南北呼应,首开一代新风。我也有幸加入了这个队伍,从此使我下生活时将画人与画景的兴趣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而且受关、黎两位的影响,也养成了用毛笔宣纸在生活中直接写生的习惯。如果说徐悲鸿老师的体系对我最主要的影响是打扎实的造型基础,强调素描、速写功大,那么另一个深深影响我的就是岭南画派的面向生活、重视毛笔写生的好传统。在这个小辑中可以看到一般山水画家较少涉及的内容,如古罗马的斗兽场、威尼斯水乡、美国的大峡谷……这些新的内容迫使我寻求新的表现方法,这样也就达到了创新的目的。
这本小辑还收入了我的书法作品,因为我深深感到书法艺术在我学画过程中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石鲁曾对我说“书法应列人中国画的基本功”,我百分之百的赞同,他将书法的作用从“能”提升到“专”的地位。在我新出版的书法集中,特意选了两张画例:“兰花写生”及“西班牙舞”,正是说明花卉用笔与书法密切关系。“西班牙舞”的用笔简直就是狂草,中锋直落,一气呵成。
最后书法部分包括我数十年如一日临摹碑帖的成果,证明“先走路,后跑步”的真谛。如没有这个功底,人到老了,就会没有后劲。年龄的增长写艺术的提高并不一定成正比。
我的一生始终奉行着徐悲鸿老师对我的教导:“从零开始,从头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