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滨海
张香桐因家境贫寒,14岁才有机会进入正规小学学习,两年毕业后靠父亲借钱考入河北直隶省立第七中学学习。1943年元旦前夕,毛遂自荐的张香桐靠着变卖衣物、书籍才凑足留学路费,坐着从重庆飞往印度加尔各答的军用运输机转赴美国耶鲁大学。1956年,在纽约洛克菲勒医学研究所工作的张香桐带着6大箱仪器,利用去北欧讲学的机会,转道东欧和莫斯科回到北京。
作为树突生理功能研究的先驱者,著名的神经生理学家,张香桐的实验记录、切片图谱、手稿都是一丝不苟,像工艺品般精美。张香桐少年时代就喜欢铅笔写生画,1944年发表在美国《比较神经学杂志》81卷上的论文《穿山甲锥体束高位交叉》中所用的几幅插图,都是他绘制的。张香桐在他撰写的科普著作《灵性的王国》一书中说过:“我这些插图结合了西洋写生画的技巧和中国工笔画、水墨画的艺术手法,像照相机一样显示出脑结构的真实形象。这是我在逃难过程中,由于生活单调,便在有空的时间学习绘画,从中得到乐趣。”
“人,尤其是学习,应当像乌贼那样,不论走到哪里,都要留下一丝墨迹。”这是张香桐题在自己画像上的一句话。1987年张香桐去美国讲学发生车祸,在孙女家卧床养伤的日子里,因为觉着寂寞无聊,他尝试将朱伯庐的《朱子家训》译成英文。自此,他开始逐字逐句推敲、翻译起来,译稿完成后他又请友人美国教授作了审阅。1993年《英译朱子家训》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微博]出版,受到了海内外读者的欢迎。这也可算作张香桐在病榻旁留下的“一丝墨迹”了。
2000年我去上海生命科学院给张香桐院士颁发“徐光启科技荣誉奖章”,终于见到了这位睿智的科学家。93岁高龄的张香桐鹤发童颜,反应敏捷。他风趣地向我讲起徐光启老师利玛窦的故事。“利玛窦一到广州,以为粤语是国语,于是花了整整10年时间学会了粤语。之后他去了北京,才发现京城的人并不懂粤语,无奈之下又用了10年时间学会北京话。后来他随徐光启来到上海,结果又学会了上海话。30年,这位外国传教士先后学会了中国三种方言。利玛窦至死也不知道中国究竟首先应该学会哪种方言才是对的!”张香桐当年讲故事时的音容笑貌宛若昨日,历历在目。
记得那次我还问过他是否还在写字?张香桐笑着回答我:“当然在写。”晚年他每个星期天的早上都会在家关起门来,独自沉浸在篆、隶、楷、行的墨韵世界里。他的楷书字体工丽,骨肉匀亭,严谨工整。所写内容多为古文名篇,如诸葛亮的《前出师表》《后出师表》、老子的《道德经》等。
十日谈
相望共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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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留下“一丝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