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
摘要:本文主要从三个方面阐述自己的观点,首先是中国山水画家的艺术审美思想及艺术审美取向,皆取源于以儒释道为代表的传统文化;正是如此,中国山水画境界折射着儒释道思想的精髓;而且,中国山水画的笔墨形态富于东方哲学意趣,也充分体现了以儒释道为代表的传统文化的内涵。
一 中国山水画家与儒释道的“心灵契合”
中国是一个具有五千年悠久历史和优秀文化传统的国家。
中国山水画,以山川自然进景观为主要描写对象,同时又能够集中反映中华民族的审美情趣和传统思想,“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是一种心灵化的艺术。为客体传神,为主体达意,写心是中国山水画的最高境界。
中国山水画讲究因心造境,画家将大自然中的一山一水,经过心底意念选择撷取其内美神韵,通过一条线,一方空间,一种笔法墨法,而将其升华为一种境界一种气象一种格调,这就是画家本身人格的体现,精神的体现,学养的体现。所以,清代方薰说:“笔墨之妙,画者意中之妙也。意奇则奇,意高则高,意远则远,意深则深,意古则古,庸则庸,俗则俗”。
山水画家的艺术审美思想和艺术审美取向,皆取源于以佛老儒为代表的传统文化。
以道家而言,老庄思想的根本要义在于重自然弃人为,重智慧轻知识,蔑弃经验而使心与自然同化,与自然保持协调一致,主张“素朴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淡然无极而众美从之”“既雕既琢,复归与朴”,追求原始的素朴,混沌的原始自由,是道家思想对中国艺术美学的影响最为重要的部分之一。
而中国的禅宗,它是佛教融入中国道德文化后的结晶,是老庄化的佛教,佛教化的老庄。它由达摩祖师一苇渡江后,六传至慧能开创南宗,而后长兴不衰。禅言,自心是佛,所谓“诸佛在心头,迷人向外求。内怀无价宝,不识一生休”。它让人们向内观照而并非向外觅求。真如,佛性,也就是宇宙的本性(人的本性)存在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禅宗的要义直指本心顿悟成佛,明心见性,去妄存真,超越理念而重在直觉,斩断思虑而留意当下,这些生动,活泼,辨证,求真的鲜活理念,对中国绘画尤其是山水绘画的审美思想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
传统的儒家思想,主张志道,据德,依仁,游艺,重人文尚教化,论文艺先究人品,将精神性与道德性视为艺术的本源,“书画都是自己道德的体现”,从人品与画品,“成教化助人伦”“温柔敦厚”“中庸之道”等几个方面,给予了中国艺术美学以重要的影响。
二 中国山水画之境——大道充盈(之一)
天人合一是道家自然观的最高境界,中国山水画最能充分体现这一传统文化的精髓。
道家认为,自发,自然是天地间大道的运行准则,它“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也根植于每个人的心性之中,所以人的行为行动就应该遵守道 的运行方式----自发地自然地。“圣人处无为之事”,一切作为应如行云流水,义所当为,理所应为,与他所有的一切包括他周围的环境都是协调的,从而达到人与自然和谐,心与自然同化,行动与自然顺应。德国诗人海德格尔说,人类应该“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就是天人和一在现代化语境下的经典版本。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欤!不知周之梦为蝴蝶欤?与蝴蝶梦为周欤?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庄子。齐物论>>)
“与可听然而笑曰:夫予之所好者道也,放乎竹矣。始于隐乎崇山之阳,庐乎修竹之林。视听漠然,无概乎予心……始也余见而悦之,今也悦之而不自知也。忽乎忘笔之在手,与纸之在前, 勃然而兴,而修竹森然”(<<苏子由<墨竹赋>>)
“庄周晓梦迷蝴蝶”和“文同悦竹而不自知”, 他们所追求的都是与物同化,自适其适,顺应本然生命,探寻个体生命作为大自然一部分的其内心深处的自然与自由。所以说,老庄之道与一个画家笔墨所呈现出来的最高艺术精神本质是一致的。
中国山水画作为东方艺术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迥异于 西洋风景画。“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犹是”,中国山水画家尤其是应该对天地山川之美,能够搜抉其内蕴洗发其精神者。换句话说,一个山水画家笔墨下的外师造化之妙,应该只有在情有独中的领略与感悟的状态下,才能够达到并获取“中得心源”写出胸中丘壑的艺术效应。“吾与山川神遇而迹化”,虽然只有区区九个字,恰恰就是画家“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创作历程:“神遇”就是人与大自然的合一,契合,感知,感应,交融;“迹化”,就是画家“神遇”之后的笔墨形象,笔墨气象,笔墨境界,是一种精神的物化。此时此刻哪怕是一根线条,一片墨迹,一山一水,一树一石,都是一种学养的体现,一种人生智慧的表达,一种生命的升华,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自古至今,达到这种境界的画家,黄宾虹将他们比作山中寒梅,傲霜秋菊,云中闲鹤,涧底孤松,高标逸韵,不屑于趋时媚俗,不肯于改弦易节,而独于天地精神相往来。
传统美学中一个重要的审美维度,就是“象外之象”“味外之味”,这些无法言说的意会,情怀,我们都可以从董巨,米氏父子,元四家,明清的沈文董其昌“四王”“四僧”龚贤,以至近代的黄宾虹等人的绘画的语境中表达出来。他们的山水绘画全面汲取山川自然之精神,同时生发自家之性情精神,物我同化,天人合一,正可以说是个体生命的大自在大境界的逍遥游。不是吗?我们欣赏董源的<<潇湘图>>,完全可以感受江南大地江水明洁,层峦清远的美妙风景,心神俱爽;其<<夏山图>>则是江南群峰山岚氤氲,葱茏郁勃的怡人风光。欣赏巨然的<<秋山问道图>>,就如同置身于幽溪细路,曲径通幽的山野之间,一路风光令人目不暇接。欣赏米家云山,”小米”的<<潇湘奇观>><<云山得意>><<远岫晴云>>,宛如亲眼看见江南水乡烟云掩映,迷蒙润泽的别样风景,物象的简化带来了意境的深化。欣赏元代四大家,大痴道人的<<富春山居>>,王黄鹤的<<夏日山居 >><<青卞隐居>>,倪迂的<<渔庄秋霁>><<六君子>>,梅道人的<<渔父图>><<洞庭渔隐>>,神会天然,性与境合,以心写境,默契无碍,用柔韧的,疏松的,虚灵的书写性的线条描绘江南山川景色,同时传达出与山水相亲的自我情感和萧疏野逸的淡泊心态。明清之际,由于宋元山水绘画的”理” “法”皆备,山水创作已经有章可循有矩可依,许多画家似乎开始越来越注重于艺术的传承性和规律性,格外讲究笔墨形式,却日渐远离真山真水,在相当的程度上忽视了自然第一性对于绘画创作无可替代的重要意义,于是笔墨之间失去了一种与天地山川相喜相悦相感相应的通灵之气,摹古之风大兴其道,画坛呈现出”不入与宋,既入与元”的局面。这种风尚至清初”四王”走向极端而一直延续到晚清。
黄宾虹的山水,以一种生命的大自在,灵魂的高度自由,与天地山川相喜悦相感应相默契而相融合,以一种通灵的笔墨使其山水绘画的意境与气象,超越了自然表象而融入自然内核,与宇宙大化一体。浑厚华滋的画面,弈弈清辉,贯通着人的心灵之美,鼓荡着山川锦绣的神韵内美,正是充分体现了“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道家旨归,返本归真,天人无我,最接近生命节奏的核心,而直入艺术的本质。
虚静而空灵的山水境界正是画家濡染佛禅老庄,虚静其怀悟解天地山川自然生命的活泼自在而又至美无言的大化之境。
老子说:“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禅宗强调:“以无着心应一切 物,以无碍慧解一切缚”。道释两宗都十分重视心境的澄净和安详。 因为内心虚静尘心俗虑自然屏弃,外物才能映入。 换句话说,惟有清灵空淡的内心才可以令外物进入而传自然之神,达到“含道映物”的境界。
“空潭泻春,古镜照神”,“饮之太和,独鹤与飞”,“空山无人,水流花开”,虚静空灵的山水境界就是这样的,在一片清虚,纯静,旷逸的氛围中,不断地传递着生命的活泼与灵动,如倪云林,董其昌,弘仁,八大,梅清等人的画作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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