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频
■ 画谭新钞
展子虔,历北齐、周、隋,至隋为朝散大夫。而所画台阁,虽一时如董展,不得以窥其妙。写江山远近之势尤工,故咫尺有千里趣。(《宣和画谱·卷一·道释一》)
东都北邙山有玄元观,南有老君庙,台阁高敞,下瞰伊洛。神仙泥塑之像,皆开元中杨惠之所制,奇巧精严,见者增敬。壁有吴道玄画五圣真容及老子庙胡经事,丹青绝妙,古今无比。(《剧谈录》)城北老君庙吴画,杜甫诗云:“五圣联龙衮,千官列雁行。画手看前辈,吴生独擅场。”(《历代名画记·卷三·记两京外州寺观画壁》)
得到郑重先生新出的《百里溪札丛》,正“不贤者识其小”也,我取小巧,从其好玩的“百里溪渔话”部分读起,这就发现了陆俨少和“文革”后期的布置画的故事。《陆俨少致彭袭明信札》一文,抄撮陆俨少的心事话,多次谈及自己乐意到各地奉命画布置画。当年大小画家和“臭老九”沦落同伍,一时还看不到翻身的希望。书画不能买卖,且人人居家逼仄,闲着也是闲着,有机会到宾馆和大饭店里作画,“完成政治任务”,既有小汽车接送,每日三餐好茶饭,夏有空调冬有暖气,不仅是出人头地的好事,也是“政治待遇”和荣誉。陆先生信里的口气,当年很多人都想方设法,争取自己有画布置画的机会。唉!就在我读百里溪妙文的同时,保利秋拍对“黄胄专场”的造势正急,重点就是黄胄当年的布置画之一《欢腾的草原》。这是个“双胞胎”,一张至今还张挂于钓鱼台国宾馆的18号楼,这一张由邓小平随后赠与“石油大王”哈默,料不到如今也回流了。据说,哈默身边的人曾喜形于色地对黄胄说他很幸运,黄胄则很严肃回敬他们说:“应该说哈默博士得到我的画,是他很幸运!”果不其然,12月开初的拍场上,旋即传来《欢腾的草原》成交过亿元的一片喧哗。继去年李可染的《万山红遍》之后,眼看着去年下半年以来经济徘徊,艺术品拍场遇冷似成定局,可因为黄胄的这幅布置画,本年度在圣诞前陡然走高,终于再续亿元国画和国画家的传奇。让人常常出了一口气。
黄胄的好友,除了丁井文,当年钓鱼台国宾馆管理局长的翟荫塘也是“铁哥们”。我早就知道翟荫塘也是高层的大收藏家之一,可是苦于不见他身后的藏画信息。这一次,总算他的名字随哈默一起浮出了水面。布置画和宾馆画,源远流长,其前身就是展子虔和吴道子等人为历代的“凌烟阁”、宫台楼阁及寺庙道观里面的带有“助教化、崇人伦”的宣传画和风景画。布置画的历史,作为美术史的类型史,满可以写出一本好看的专著来。想想那庄严的布置画,那责任真不是一般的无名画家可以承担的。不要说过去那些年,画家争着画布置画,就是大画家现在的画价等同于天价了,画重要场面布置画的仍不乏跃跃欲试者。这不,媒体上正说西安的王西京,新近为人民大会堂的金色大厅作《黄河,母亲河》大画。“王西京为人民大会堂创作暨捐赠巨作《黄河,母亲河》座谈会”日前举行,十数位“理论家”和名人集体出席喝彩又捧场,邵大箴主持座谈会。而延安时期的木刻宣传画家夏风,其子夏硕琦先生,为《美术》前主编,本次他发表署名文章《民族气派 时代风骨——王西京新作〈黄河,母亲河〉观后》。人民大会堂管理局长严沛为画家颁发收藏证书。读老夏激扬文字,仿佛这位好使气又直爽的河南汉子在当面讲话:“王西京匠心独运……让人遐想无穷:是黄河之水天上来,是玄远无际的浩渺太空,画家把有限的画面空间转化成想象驰骋的无限思域。平线的视觉心理感应是宁静感,与前景的腾挪飞荡,恰恰构成强烈的动静对比。动与静、强与弱、气与势、黑与白、团块与平面、直线与曲线等诸多元素,在矛盾对立中构成伟大的和谐,形成高度的统一性、完整性。巨大的体量与威猛的气势,让人顿觉自我的渺小,雄浑之美、崇高之感油然而生,整体绘画意象充盈着动人的精神光辉,与大厅的环境交相辉映。”此画画幅之大,果然大!高3.72米,通长18米,创布置画的尺幅奇迹,俨然超过了关山月、傅抱石两人的《江山如此多娇》。■
(作者系文化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