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哲老子云:“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由此,我突然想到张生研之大写意花鸟画正合老子的此番论道。画之为物,惟恍惟惚,其中有象,其象精真……张生作画,大写意象、质朴本真,在如今眼花缭乱、纷繁争艳的今天,能悟求追本溯源的画道,岂不正合乎老子孔德之容、惟道是从、自然本真之意吗?恍惚成象中追寻事物的质朴本相,精真大意,其足迹心迹和业迹,诚为可贵! 艺术是科学的孪生姊妹,老子的这番哲学见解,何尝不是艺术探道的真解?又何尝不是人生大义的真谛?大写意的选择首先需要画者有过人的勇气和见识,精炼笔墨,以一当十、当百,并非只是用简易粗浅、省时省事来论道这么简单。
这里牵涉到一个艺术表现多样化和精神追求高端化的命题冲突。艺术创造当然需要多样创造,文艺百花园里本该百花齐放、争奇斗妍。艺术有精神寄托也已广为人知,至于她是否需要担负民族大义这般重大的责任,见仁见智者尽可商榷。有人视画画为风花雪月、游戏文章;但乱花渐欲迷人眼,如果搞艺术的人都满足于小我玩味,丢掉中国文化艺术陶冶性情、净化心灵的血脉与抒发民族心性大气的责任,只以描随西方他国艺术浮华表象为中华艺术之能事,此为我泱泱中华之大悲哀也!
艺术着重表现的还是自然和理想的真善美,这就是本真大义。娱事之外更有精神追求与寄托为形而上者。作为人类形而上的精神与物质统一创造者的画家、同时承载内化、物化的艺术家,画家其实应该肩负教育和娱乐其道的双重责任,不能失却高尚精神的追求和民族根本的操守。晚年的吴冠中说:一百个齐白石不及一个鲁迅,中国少一两个齐白石不要紧,少一个鲁迅,中国文化的脊梁骨就会矮下去一大截。“我负丹青,丹青负我”,是说丹青技术及娱事功能远不及文学社会功能的作用来得巨大。他的法国老师国立巴黎高级美术学校的苏弗尔皮教授就将艺术分两路:小路艺术娱人,而大路艺术撼人。丹青也有责任,也有深文大义,那就是引领人奋发有为、情性高尚的艺术良知与道义和民族精神!
当代艺术需要大写意象、追求本真、镇魂摄魄的大作品。中国文化一脉相承在超越物象的写意心境。像由心生,艺术家既要写出自然事物的本真,也要抒发画家对世事万物的思考认识、理解和心境,做到物心统一。一个画家倘若没有高层次的艺术追求,只知一味跟风追袭、徒事外在描写和技艺雕琢娱事,是不会出精妙神品的。
中国书画之道,贵得天地人和的自然本真,笔力形质要透现出民族筋骨和气质,意象间要漾溢出自然中华的泱泱大气和蓬勃气韵,笔墨间要透视出画家高尚的志向、品性和人文情操。张生似有这样的追求。当今画坛,委琐甜腻、雕气十足、制作成风,已渐渐失去中国画在传神写意上独树一帜的卓越气象,离文气与大道、高思与妙造、化境与神品,南辕北辙、越行越远。精真的大写意作品尤为难得。
大写意象尤重取势,笔墨驱遣要富张力,但要合道,既非墨守成规,亦非花拳绣腿、装腔作势、以貌唬人之丑陋浅薄之态,更非草率儿戏可为;最精要者是表现其质朴精神、生生气势,尤不可以繁缛媚俗、徒事雕琢为能事。“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写意象,自有精真,舍微末浅陋而求大义本真,乃画之大道也。
张生作画态度极其严肃。他把作画比作是苦苦追寻、孜孜求索、物我一心意境中最完美表现的那种经历、如做一件梦寐以求的大事那样地求真务确、舍粗取精,尽量达到预设的那种简朴而华美、典雅而深沉的理想境界。据他自述用笔法:一招一式、一笔一画,视同书法追求,必求书法入笔。手指驱笔时时捻转变向、随势而变,不断生发,是写出而非划(画)出,使笔画尽多力与形态的变化,显示生命的律动;一线一墨,力忌单一死板、索然无味;一枝一叶,切忌雷同;其中枯湿浓淡、皴擦泼破,各尽其妙,在含蓄中蕴变化,在有限的笔墨形态中给人以迁想妙得、丰富成像的无限遐思而令人目新;体现了艺术源于自然而高于自然,凝练概括中求丰富而绝非简单浅薄的特质。
张生作画如此熟练雄阔,并非超人,正是他平日勤于实践、艰苦磨炼、不断精进的结果。张研作画尤其勤奋,冗中命笔,却能每日必画,画必再四,即行外地也不忘作画;偌大画室画幅堆积如山,颇多佳作,但张生意犹不可;别人索画,却不肯随便抽取,语“画必无缺憾方可予人,绝不可随便滥竽充数!”可见其对艺术的态度之严肃认真。
张生作画如此勤奋,焉能不精?求道若是高要,岂能不真?为艺这般寻道,何患不得?张君画道,以大写本真为要义,以精炼笔墨为务求,以勤勉不辍为自约,虔诚悟道,寻源探真,拨冗恒进,妙境多裁,其艺日精,今后大成意象又有何疑?张生之求大成就者殊属不易。大义精真,生机盎然、耐人寻味之化境,有意者孜孜以求之终当可逮,如是张生幸甚!画道幸甚!吾等亦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