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墨指头画小议：指上生活

　　梅墨生

　　指头画是中国画的一个旁支，指画的特殊魅力主要来自“指趣”与“笔趣”的不同，即它有意外的效果。所谓意外，已在于毛笔效果之外，趣在于可控非控之间。潘天寿先生说：“运笔，常也，运指，变也，常中求变以悟常，变中求常以悟变”。汉蔡邕说：“(用笔)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惟笔软则奇怪生焉”，是说毛笔有它的偶然性。这种偶然性一旦经过长久的训练，便会慢慢被把握，形成一种控制效果，这大概即是功力的作用。秦汉以来，毛笔成为中华民族的特有的书写工具，并凝结成历史悠久的笔墨文化传统。于是乎，“运笔”便成为“常也”—人们对它愈来愈熟悉、愈来愈掌握，其性能与习惯也就不稀罕了。古人认为，事久必变。于是，在笔墨文化的积蕴已达顶点时的清初，便诞生了指画大家高其佩。而另一位能与之并肩的是现代大家潘天寿。两家的指头画已达出神入化的境地，为世人留下了不少佳构精品。此外，钱松岩先生也是长于指画的名家。我曾在八十年代初有幸看到津门孙其峰先生运指作画。走进他的办公室，只见孙先生正在案前作指画，画的是玉兰，水痕指味殊有别趣，印象极深。我称赞画的好，孙先生说：“偶一为之。”并表示潘天寿先生画得好。九十年代后期，我又获见著名花鸟画家张立辰先生作指画，他毕业于浙美，为潘先生学生，可见一脉指画相传。

　　前不久，通过别人介绍，我认识铁岭杨一墨先生，得知他亦雅擅指头画。及至欣赏了他的作品，很是佩服他的勤奋与才气。作为一位非专业的书画家，杨一墨先生热爱书画艺术已很多年，其痴迷专注有一言难尽者。潘天寿先生认为：“从事指头画者，必须打好毛笔画之基础。”而杨一墨先生正是先作毛笔书画而后从事指头画的。他生活于同乡前贤高其佩之后300年，有志于弘扬此道，故用志不纷，专精如一，一然成绩可观。1993年他曾两度赴日书画交流，在荒尾市的亚细亚公园设有专室陈列他的30余幅指画作品。

　　杨一墨的指画以山水为主，兼及人物、花鸟。其画风苍郁古朴有类于石溪、浅绛画法，一派迷茫气象。在多年的摸索与实践中，他已十分娴熟了运指技巧，勾勒点燃，层次井然又浑然一体，意境野逸悠远，有一种古雅的风致。一般而言，指画谊作疏体，潘天寿、钱松岩、孙其峰、张立辰大体皆尚高简，限于运指不便积墨也。但杨一墨试图有所突破，往往以巨幅作密体，千指万点，营构成一个恢弘苍茫的水墨山水世界，斑斑驳驳，郁郁葱葱，自有一番特殊气象。或用淡赭色轻染成微暖色调，确有笔趣所不及处。而其勾勒之树木，造型多古朴奇崛，古意盎然。除山水外，其间作古装人物及名家肖像，亦别有意趣，然或缘于非专业训练之故，人物造型偶有小失，尚待求精。

　　潘天寿先生指出：“指头画，易概括，不易复杂，宜写意，不易细整”，杨一墨有鉴于此，却欲反其道而行之，应该说他正在不懈之追求探索之中。但从他的一些代表性作品来看，他的指画已然云蒸霞蔚，初具体貌，未来不可限量。亦其为人之敦厚、求艺之执著、好学而敏求，勤奋实践的精神，我想，我们必将欣赏到杨一墨先生的更多更好的指画作品。他别无所好的指上生活，有待于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变创出一幅幅新异的世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