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草书古诗四帖》
佯狂张旭,一代“草圣”亦疯魔
本报记者 林梢青
唐玄宗年间,邺县。吴州人张旭,经常来此观看公孙大娘的《西河剑器》舞。
公孙大娘身法轻盈敏捷,舞姿矫健,双剑上下飞舞,忽隐忽现。张旭凝神关注,进退之间,一招一式,都令他着迷。
一天,一剑舞罢,众人散去,张旭仍沉浸良久。顷刻之间,这被世人称为“张颠”之人,像是悟到了什么,手舞足蹈,飞奔回家。大醉之后,呼叫狂走,落笔成书。
他仿佛将自己手中的笔幻化成公孙大娘的剑,时旋时转,时而如猛虎下山,时而如蛟龙出水,变化莫测,龙飞凤舞,神采飞扬。
数十年后,在一次席间,诗人杜甫追古抚今,想起年幼时观公孙大娘的剑舞,亦追念起“昔者吴人张旭,善草书帖,数常于邺县见公孙大娘舞西河剑器,自此草书长进,豪荡感激,即公孙可知矣。”的传说。
今人看不到公孙大娘的剑舞,却有幸仍能目睹张旭的墨迹。
《草书古诗四帖》,世间仅存的唯一一件张旭墨迹,这个春天,带我们走近那个传说般的时代。
张旭,不疯魔不成活
关于张旭的疯魔,传说太多。
说他喜欢喝酒,常常在大醉后呼叫狂走,落笔成书,甚至以长发作毛笔蘸墨书写,所以大家送了他一个雅号,叫“张癫”。
《草书古诗四帖》出现在当代人的视野中,最早应该是在上世纪50年代初,作为范文澜先生《中国通史》一书的插图。《中国通史》在“文革”前后非常流行,当时喜欢书法的人,都会注意到这个插图。
张旭用狂草书写了南北朝时期谢灵运与庾信的4首古诗,波澜起伏又秩序井然,对狂草书体的形成具有开创性的贡献。全帖一共40行,188个字,纸张也是罕见的“五色笺”。
但这件作品并没有落款和印章,所以,宋代以后饱受真伪争议。由于帖中将“王”字挖改成“书”字,变成“谢灵运书”,早期一直被误认为是南朝宋谢灵运所书。
一直流传到明代,董其昌在作品后大笔一挥,题跋说这是张旭作品,并评论它:“有悬崖坠,急雨旋风之势。”
此事早已成为一件公案,至今在学术界仍未有定论,启功、徐邦达、谢稚柳、杨仁凯等四位先生均有过论文。这四位先生都是当年全国书画鉴定五人小组的成员,是国内一等一的权威,但他们所持观点却完全相反:启功、徐邦达先生认为此帖不是张旭所书;谢稚柳、杨仁恺先生则认为此帖非张旭莫办。而熊秉明先生根据他的研究,也写有《疑张旭草书四帖是一临本》一文。
在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当代草书大家王冬龄看来,这件作品是中国书法史研究绕不过的重大节点性作品,因此他对此有过数十年的关注和研究,并专门著有《张旭<古诗四贴>初探》。
1995年,王冬龄在沈阳参加全国中青年书法篆刻展评审时,终于第一次看到了原作。“这件作品,当时否定的声音也很多,我看完大为叹服,更加坚信它是张旭真迹。我感觉其宽博舒展的结体、豪纵奔放的气魄和肥劲丰富的用笔,符合张旭一脉的狂草风格,宋人是写不出来的。好的作品,就好比一个高人,不用讲话,他的气场、气息就完全不一样。”
无论如何,这件作品已是目前已知唯一一件存世的张旭墨迹。“如果否定此帖,则张旭已无真迹在人间。”
奇人张旭的出现,或许只能是在唐代。
唐代是中国书法艺术发展的鼎盛时期,在太宗李世民的亲力推动下,王羲之、王献之父子的二王书风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中唐之后,一批堪与二王比肩的书法家如欧阳询、虞世南、颜真卿、柳公权出现了。他们秉承魏晋以来墨迹与碑版的双重传统,逐渐突破王氏书法的萧散妍妙,转向法度森严的风格。
这其中,颜真卿,柳公权的楷书,和张旭、怀素的草书,尤其具有时代意义其中,张旭以精到的笔法和不羁的性情,开创了狂草书风格的典范,被世人尊为“草圣”。
后人论及唐人书法,对欧、虞、褚、颜、柳、素等均有褒贬,唯对张旭无不赞叹不已,这是艺术史上绝无仅有的。
李成,齐名吴道子
在北宋时期,李成、范宽和关仝并称为“三家鼎峙”,当时评价李成,“凡称山水者必以成为古今第一”,将他的山水和吴道子的人物相提并论。
李成的艺术对后世的山水画画家影响很大,把李成画派推向一个新阶段的画家,是宋神宗时期画院的名家郭熙。
李成的《茂林远岫图》里,近处轻舟泊渡、行人车马往来其间;远处宫殿密布,塔影隐现。
关于李成的作品,由于年代较早,传世作品不多,加上他盛名极盛,后学者非常多,其作品在当时就真假难辨。所谓李成的作品,流传至今者,不少都有争议。
这幅《茂林远岫图卷》没有款识,后代的收藏者也都是根据画卷后部南宋向冰、元代倪瓒以及明初张天骏三人的题跋,而将其作者定为李成。但后来的鉴定家也都抱有不同观点。
由于南宋著名鉴赏家向冰在题跋中,称此图为北宋李成所作,所以该作品多被看做是流传有绪、唯一可信的李成真迹。
这件作品历经南宋贾似道、元代鲜于枢、明项元汴等名流收藏,后入清宫内府,上有百多方收藏印迹。
杨维桢,开创“乱世气”
杨维桢是元末明初的一位艺术家,出生在浙江诸暨枫桥一个仕宦之家。他善诗文、书画和戏曲,尤工草书。浙江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杨尔是杨维祯的研究专家,也是他的后人。
杨维桢以行草书见长,存世小楷仅此一件,意态闲雅,方折含蓄,与元末以赵孟頫为代表的圆活婉丽之风大相径庭,是研究杨氏楷书的重要依据。
杨维桢虽然修养极高,但仕途始终并不顺畅,努力不果后,五十多岁的杨维桢浪迹山水,沉溺于诗酒声色,从满怀理想希望的能吏到耽好声色的风流浪子。这种曲折而独特的生活际遇,有意无意折射于他的书法当中。
当时,以杨维桢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东吴作家群体,这个群体文艺思想的特征是张扬个性、不拘一格、求新求异。
元末东吴,也是文人画的中心重镇,黄公望、倪瓒、王蒙均生活在那里,杨维桢与他们交往频频,诗画创作,互相推崇、互相影响,结下了深厚的友情。文人画崇尚的是写意抒情,大痴的那种雄伟简远的画风,云林的那种秀峭新雅的画格,也影响着杨维桢的书法创作,使杨维桢的书法别具画意,有时沉郁迫切,有时又劲拔清丽。
元末,形成了举世皆学赵孟頫的局面,但赵字的不足面更加被放大,书风日趋甜熟、平庸和千篇一律。杨维桢则创造了一种故作横斜扭曲、拗劲奇崛、乱头粗服的“乱世气”书法。毫无疑问,这种“乱世气”书法,是动乱社会人们社会心理不安和矛盾的一种折射。在杨维桢主观上,更是对赵孟頫以来甜熟、平庸书法的针砭和批判。
杨维桢的书法,也给明清时期主表现、重个性的书法家开导了先河。他的书法或许无法当成楷模来学,也不能学,对后世书法的影响,主要还在于风格意义上。明以后的书家,如徐渭、祝枝山、张瑞图、倪元璐、黄道周、王铎、傅山甚至扬州八怪等,他们创造了各自独具个性的书法风格,一个个在中国书法的星空上熠熠发光,也给后世书家标举了一种新的审美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