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著名书法家罗钟先生

　　在北京望京圣馨大地家园小区里，居住着已故书法大师罗丹的亲侄——罗钟。一间客厅、二间卧室、一间工作间，这就是罗钟在北京的家。走近屋内，除了墙上分别用“罗丹体”、隶书和草书书写的作品外，就是主人自身散发出的墨香之气

　　罗钟先生今年67岁，号云烟居主，1944年10月出生于厦门。早年随其伯著名书法家罗丹学书、习诗文，深得“罗丹体”之精髓，亦擅草行隶魏各体，偶作篆书，亦饶有别趣。隶书潜心多种汉碑，于张迁、衡方、石门颂、曹全致力最勤，融诸碑于一炉，并掺入篆书和汉简之意趣，饶有金石韵趣，草书宗王羲之，兼涉怀素、孙过庭、吴镇等，并溶入弘一法师之恬淡和于右任之凝练，所作空灵箫远，富书卷气，魏书攻张猛龙、郑文公、二爨，尤喜嵩高灵，所作古朴沉厚又洒脱宕逸。

　　近几年来，罗钟先生浸淫于狂草探索，对历代狂草大家，如张芝、张旭、怀素、黄庭坚、王铎等无不潜心临摹，观其近作，字体更为欹侧跌宕，气势更加磅礴连绵，墨色亦更加变化多端。真谓摇笔散珠、点画狼籍、满纸云烟。

　　罗钟先生一直认为：好的书法作品，要有“古意”。所谓“古意”就是历经千年、存在于审美理想中的历史性、文化性的传承。此外，好的作品还要具有时代精神，所谓“笔墨当随时代”，当代书法家往往乐此不疲地游弋于激情创作中，寻找生命的意趣，生活的情趣，艺术的灵性。罗钟先生书法作品既传承着中华民族的文化和人文精神，又体现了当代人对人生的美好愿望。罗钟先生最近撰写了一幅对联“临池尊古韵，创意发新声”，这正是这种情怀的最好诠释。

　　罗钟先生就是这样一位书法家：他注重作品的传统精神品质，静思巧想，含蓄风雅，彰显笔墨精神；他是一位很“富有”的书法家：这种“富有”来自他的学识修养、丰富的人生体验、朴素的情感、包容的胸怀和对民族文化的继承，以及对其他艺术形式的思考和借鉴。罗钟先生谈到中国书法，他说：“书法是汉字文化最具特征的艺术，也是最能代表中华传统文化精神的艺术。一位书法的研习者，必须对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有一定的知识和修养，才能领略书法丰富的精神内涵和奇妙的艺术境界。书法，作为一门艺术，技法也是极为重要的。中国的传统书法艺术，历时数千年，名家辈出，流派纷呈，佳作如林。认真继承传统，是当前书法界必急之务，也是每一位真正的书法家所不能回避的”。罗钟先生的书法肇基于罗丹书艺，但他在谋求深入传统得同时，亦希冀求新变与多元探索。他以隶书为生发点，发挥其书固有的金石气优长，结合并多方研味《石门颂》、《衡方碑》、《张迁碑》、《曹全碑》、《嵩高灵庙碑》、《张猛龙碑》、《爨宝子》、《爨龙颜》等汉隶、魏碑经典与简帛书，同时，关注书法新潮，形成拙厚自然而又别具新意的个性化隶书面目。当代隶书崇尚情趣和自然书写，与传统隶书强调法度规范、雄峻方整、夸张蚕头雁尾的华饰风格不同，这便要求书家要有融通求变的能力，同时也要求书家要多方维地认识传统。罗钟先生隶书的创变正是在传统隶书的基础上，融合篆书、魏碑、简书的结果。其隶书以意为高，尚趣、尚朴、尚拙、去雕去饰、去巧去媚，陶化在心而应之于手，一任自然。依我愚见，罗钟先生隶书的“句眼”在隶书的魏碑意趣，多变态、多奇趣，如在这方面再加以研味拓化，浑沌无象，则将更臻至新的意境。于隶书外，罗钟先生亦擅草书。他的草书在唐人大草的格局下，取涩势，并撷取现代于右任的魏碑行草的简约凝重和弘一法师的空灵恬淡，以及林散之草书的超逸萧散。他谋求在草书的放逸与拙厚之间寻找自我的表现空间，而这与他寄心篆隶不无关系。颇能说明这一点的是，为追寻与强化草书的厚拙之趣，他以左手作草。书史上，以左笔书名家者虽不多见，但也有以此卓荦名世者，如扬州八怪之一山东人高凤翰，右手病废后，代以左手作书。苍劲老辣；现代费新我，以左书名世。左手写字不合生理习惯，但用之可以节制拗救浮滑之弊。当然，高凤翰、费新我之用左手书写，是出于右手病废后的无奈之举。罗钟先生之用左手作草则属于一种个人的想见和审美意趣追寻。他认为：“草书创作应多些感性的发挥，少些理性的羁绊，右手过于熟易流滑产生习气而堕俗格，左手虽生，但顺乎自然，故无矫揉造作之媚态，能达到稚拙厚朴、反朴归真的效果。而且左笔取逆势，易得中锋，任心腕之交应，常能新意自出。但是左笔非人人可以为之，这是个人的手性使然。”至于为获拙厚之趣而故意用左手书写是否得法或能否获得成效尚值得商讨或有待于来日。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罗钟先生的草书不落俗谛，在奔放的草势中蕴有一种生拙童稚之趣。如不是从文章中得知罗钟先生以左手作草，真想不到其草书竟是出自左笔，这是否也意味着一种突破和成功呢？行家以“沉雄宽博、古朴典雅”八个字评论罗钟先生的书风，是十分准确的概括。书法的时代气息以及书法家的审美情趣，都反映在罗钟先生艺术作品中。

　　品读罗钟先生多幅书法新作，无论斗方、中堂、对联、横幅抑或长卷、四条屏等等，无不体现与众不同的风采。篇篇均一气挥洒，尽显才情，线条优美，笔墨灵动，备见气度。我最欣赏的还是其中的小字行书。书之为道，至精至微。若无精微，则书法的艺术性也就不复存在。当代书法家每受“展厅效应”、“市场价值”等因素的影响，偏重大字宏篇，甚少致力于小字书者。而书法界认为，写不好小字，就很难算得上是位合格的书法家。漫步于罗钟先生的书法作品中，可以明显看出他已经建立了属于自己审美趣味的个性。谨严稳重的间架结构，章法字距、行距的开阔、动静天然、含蓄蕴藉的用笔，浓淡干湿的墨色变化，结字上因字赋型，左揖右让、左倾右斜的变幻形式，构建了别具一格的巧妙构思，悠远、灵秀的书写风格，又表现出丰厚的意象和丰富的内涵。如“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等作品，充分表达诗与书的融合。细读这些作品，无不尽态极妍，别开生面；无不逸远疏朗，萧然物外；无不意在笔先，气韵流动。写其神，写其境，写其情，从而给人留下美好而脱俗的印象。

　　纵观中国的书法艺术，历来有多种语言表达形式，进而决定其艺术风格必然是多种多样的。故有的劲健，有的磅礴，有的儒雅，有的灵动，从这些书法诗句的字里行间，从这些书法作品的形神兼备、点画飞扬、从容自在的舒畅运笔中，均可以看出，罗钟先生的书法艺术已具有较为明显的风格。在他的这些书法作品中，仿佛能够直接感受到他胸有成竹、挥洒自如的作书状态，那挥笔的顿挫有致和单字结体取势的欹正变幻，充分体现了他已较精炼的笔法技巧。那些看去精彩动人的书法艺术作品，安排疏朗，搭配自然和谐，给人的整体感觉，风格清净、雅淡，篇篇不苟，字字不浮。

　　我与罗钟先生是好友，深知他是一位学识广博、艺术修养比较全面的书法家。尤其在当代书法家学养普遍匮乏的情况下，显得更为难得。在他一生的艺术追求中，他不仅从历代名家、大师处吸取营养、从近代名家中博采众长，为其所用，而且广泛涉猎于文学、诗歌、音乐、国标舞及其它诸多艺术门类。正是这些丰厚的文化培养了他的诗书气质，锤炼了他的艺术修养。久之，使其具备了丰富的学养，也使其作品富有了儒雅的格调。读其作品，既有其个人风格与面貌，又有书卷气息的深邃的内涵。

　　在我的印象中，罗钟先生是一位态度蔼然、性情温和的人物，而其书法则别具雄强生拙之势。观其书，想见其为人，这也许是一种内在风骨的流露吧。罗钟先生书法得自家学，其伯父罗丹为现代闽南书坛重镇。受伯父罗丹影响，罗钟早年即随伯父习书，积心翰墨，并深得罗丹赏识。罗钟的字得伯父罗丹衣钵，形神俱备。如果仅从传绪家学而言，罗丹书法无疑在罗钟手里得到了很好的承传。但罗丹老人并非保守之士，他不希望学生囿于门户，只学自己的字。对罗钟他也如此期许，并以齐白石的名言：“学我者死，似我者俗”启之。

　　我衷心地祝愿罗钟先生继续向艺术和人生的更高更深层次攀登和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