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张渝
关于梁耘先生的艺术,在“老笔梁耘”这篇文章里,我和程征老师已作出评论。但是,在这里,我想在集中地表述一下自己的看法。而且,有些观点,也是“老笔梁耘”那篇文章没有的。梁耘喜欢画树,而且喜欢画树中老者,长寿者,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柏树。多年创作中,他画了多少树,我不清楚,但在他创作的历程中,我看到了作为树的形象的梁耘。他在创作中把自己长成了一棵树。因此,我的表述作为三个方面∶
第一∶作为语言编码的树
没给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棵树。因为树是自然的原型,故乡的象征,所以,送人王禹偁写下这样的诗句∶“何事吟余忽惆怅,村桥原树似吾乡。”这句诗告诉我们∶诗人远在他乡,忽然惆怅。为什么呢?应为他所在之地村庄的小桥,平原上的树都很像他故乡的摸样。由一座桥,一棵树想到家乡,并不奇怪,也并不可喜。令人奇怪,可喜的是王禹偁把内在的人生经验升华为一种艺术形式。同样,在梁耘的笔下他把树升华为一种内敛,一种坚持,一种力量。因此,在梁耘的作品里,我读到了这样的语码意思∶孤独,坚守,沉思,但一直向高处生长。这是梁耘作为树的形象的第一个方面。
第二∶作为审美编码的树
作为树,尤其是作为柏树,最容易让人想到的是苍老,庄重,肃穆。而我国文人画自清开始,有了以金石气人画的审美追求。这一派讲究生,老,拙,辣四个字。比如赵之谦,吴昌硕,齐白石等。但是,在我看来,真正能把生老拙辣四个字中的“老”字升华为一种美学局面的不是赵之谦,也不是吴昌硕,更不是齐白石,而是朱屺瞻,朱屺瞻之后,很多艺术家都在关注“老”这个字,而梁耘就是其中的一位。人入老境,会有两个特征,或说两个超越∶一是平淡,自然,这是对于功名的超越∶二是豪华尽落,这是对世俗的超越。寓含在这两种超越中的是自在与真淳。入了老境的艺术虽然没有朝华的绚丽,却如陈年之酒,风霜之木,药淬之匕首。老境之中,梁耘完成了对于“老境”的审美编码。在他的语言编码里,我们可以看到昔日文人画家讲求的美学品格∶比如苍古,古雅,古淡,古朴等等。
第三∶作为气格定位的树
当梁耘选择柏树作为语言符号的时候,他有一个明显的语言诉求,那便是周秦汉唐的盛大气象。在他的笔下,柏树,不以型之奇怪取胜,而以正气,大气,雄浑,厚重见长。我曾经专程去苏州司马庙去看过那棵著名的柏树,也就是吴冠中当年津津乐道的“清奇古怪”。如果从文人画的审美标准看,这棵名为清奇古怪的树的确具备文人欣赏的清,奇,古,怪四个审美点。但是,这棵树还欠缺梁耘笔下的正气和大气,欠缺雄浑,厚重,内敛的一面。因此,当众多文人画家都对“清奇古怪”很热衷时,梁耘却选择了北方的黄帝陵柏树群,因为只有在哪里才存在星垂大野的气概。也只有在这样的气概里,我们才能看到不同于锦绣年华的老练和老成。在梁耘的作品里,不是没有风韵,风姿,但最多的是风霜。风霜之中我们看到了梁耘作为一棵大树的年轮和沧桑。
(本文作者为陕西省美协理论研究部副主任兼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