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我抽空读张洪先生的画。
我的桌上放着张洪先生的三本画集:《张洪•水墨》、《张洪作品集》、《张洪水墨作品》,第三本是个大部头,有几斤重。我页页翻阅,细细品读,企图从他恣肆奔放的笔墨中读出“味道”来;从他苍茫灵秀的画作中找出线条来;从他谐趣逸情的题款中找出思想来....。.我从不忌讳我的外行身份,写书画评,常有东扯葫芦西拉瓢之嫌。当然,为我说好话的也不乏其人,说我行文不干涩,见物见人,有血有肉。我惶恐。但张洪的画我似乎读懂了一点,我找到了他的绘画语境,感受到他的审美情趣一定经历过激烈地思想冲撞!就笔墨功力来说,他的造诣足可画大千世界,美女靓仔,仙宫帝都。然而,在他的笔下,常常呈现大面积晕染的浑融之象;无为而治的哲理思维;静中得道的飘然之气。一种中国文人画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使我想起“良工善得丹青理 , 幻化浑融造化来”的佳句,以及和张洪先生第一次见面的印象。
那是在2000年代后的一天,现安徽省美协副主席丁寺钟先生组织茶叙,目的是为张洪接风,当时的淮南市美协主席、淮南书画院院长徐若鸿先生等也参加了。那时的张洪还未奉调安徽省书画院,是阜阳市美协主席、阜阳书画院院长。我们在等他....。.待他风尘仆仆赶来,与我心中的大画家面貌相去甚远。他中等个,国字脸,很受看,是一位平实憨厚,不加修饰的常人,没有一点大艺术家的作派,给我一种质朴无琢之美好印象。
经过多年交往,我们兄弟情谊甚笃,他和寺钟一样,尊称我为四哥,使我有机会与他经常欢聚。他虽不善饮,也能小酌两杯,话题自然很多。 但为他写文章,我还是苦于文墨贫瘠,便寻机询问他的绘画思想。洪弟说,从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中国画赶上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好时光,现在生活条件太好了,比黄宾虹那一辈人的物质条件不知好了多少倍,但他们依然洁身自好,守住画坛的一方净土,安心作画。尤其宾虹老,抗战期间,不画山水,改画花鸟。宾虹老说,山河破碎,国之将亡,何来山水画?山水虽卖大钱,但改花鸟画,这是何等高尚之境界。而我们这辈人,面对物欲横流,金钱炒作,攀比成风,如何深究学术,立根创作,面对社会,在艺术世界里坚守自己的阵地,陶呼其乐,是画画人应该思考的问题。张洪的见解让我感佩,一个画家的精神风貌、创作态度傲然挺立,也为我写此拙文提供了动力。
张洪的画作开始我读不懂,亦或似懂非懂。有的人物画形象奇异,因大都不像常人;有的景物用现代构成形式,实行大面积晕染,形态极为夸张。一旦读下去,却是“道可道,非常道。”我发现,他的绘画是从古代绘画中脱胎出来,构成一种幻化浑融之象,这种幻化浑融,可把读者带进无限苍茫的宇宙空间,让你去品味,去思考,去溯源,让你品尝幻化浑融之后的晴明雅丽,饱尝另一种赏心悦目。假若你细细观赏他的画,依然感到他重造型、精用线、擅晕染、趣题款、巧用印。他绝不糊弄读画者,甚至可使读画者尽情享受广阔天地的时空转换,享受着一个成熟画家的艺术责任——给读画人提气!这是绘画艺术真正的价值所在,也是评论家永远关注的焦点。
我发现,在张洪笔下,具象的人物大多略带夸张之象,无论是高士、仕女,无不体现画家主观的审美情趣,使人物线条、背景、块面,以及点线面的布局独具风格。我感到,张洪在处理人物之象、景物之象时,调动了可用的一切艺术手段,塑造他笔下的幻化之象。这种幻化之象是超现实的,使读画者的想象空间有极大的变数和张力,而景物与环境的晕染也构成了极大的辐射力。他经常在画面中采取人物与景观互相映衬、互相叠加的形式,使幻象与幻景融为一体,给人一种醍醐灌顶的冲撞!我在想:这是画家内心深处的思索吗?这或许是他仰视苍穹发出的呐喊,因为那里有无穷的奥秘。画家笔下当怎样表现?因为绘画不是照相,这可能是最好的回答,同时也使我们看到了画家的审美意识、审美情趣、审美意蕴正在嬗变,正在古代与现代,现实与幻化中寻找路径,探索自己的绘画语境。
在张洪的画作中,我看到了《门神》、《吉神保佑》、《剑气图》等人物画,他通过大面积的色彩交织,构成一幅幅超现实的灵幻人物画像。他通过色彩变幻处理,似乎把人带进遥远的时空隧道,使人幻想着人神共处,天人合一的意境,甚至充满奇妙的宗教庄严,让人沉浸在从善者美,从善者众的思绪之中。神人仿佛在天上窥视人间,让人间饱受阳光的照耀,诉说人间的美好与悲苦。而《春睡图》则画面饱满,幽默风趣,谐趣连绵:一少妇翘着二郎腿,若隐若现地裸躺在花草树丛中,一泓清泉汩汩流淌,天空浮云掠过。这让人回味无穷,十分惬意。她在想什么?是大千世界的美好,还是没有硝烟的幸福,亦或静等匆匆赶来的恋人?让读画者眼球一亮,或许想起你的红颜往事。真乃“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群仙图》画得是群仙毕至,福降人间,题款“山外烟霞,壶里乾坤。”画面上没有足踏风云,祥云罩顶,而是8位仙人散座其间,形态各异。他们似在交头接耳,谈天说地,是在歌颂美好,还是在耻笑邪恶?这种仙风道骨的传播,无疑是人们终生追求的绿色通道,其核心意义在于通过古代文明与现代文明的展示,给人们的精神减压,使大家恢复精神的宁静,理想的虔诚,信仰的纯净,这对于多患有焦虑症的现代人来说,无疑是一种难得的清醒和救赎。
如果说张洪的人物画塑造了人们审美情趣的转变,那么,他的山水画又是另一番气象。从创作角度看,他几乎走出了当前流行的争论和苦闷,满纸激情四溢。从构图、造型、色彩,以及反差和意象写意上,都在追求自己的心灵景观,向画坛发出自己的声音,展现自己的世界观和精神境界。《梅里印象》、《山雨欲来》、《秋山访友》、《闲画山水自己看》等画作中,我能感受到画家对大自然的尊崇和敬畏,诱使人们向大自然朝圣,从而热爱我们的家国天下。其实,水墨画的造型方法,虽受西方绘画思想影响,但依然注重中国传统绘画笔墨功夫的追求,把写实与抽象,笔墨与色彩交织,写出画家的个性内涵,写出生活的质感美感。在张洪的山水画中,我们看到了这点。无论是他以山峰、岩石瀑布为元素构成的峰岭山水画,还是以村庄农舍、小桥流水为元素构成的田园山水画,都能使我想起清人唐岱说得名句:“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洗,冬山惨淡而如睡,此四时之象也。”是的,抽象的诗文总能给人以想象的空间,而张洪打破了古法程序和平面化处理的传统审美习惯,淡化了山岭之象,重于抒情,超越了山水画的表现力,以清新的面貌脱颖而出,给我一种“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苍茫。
在张洪另一类人文题材的作品中,充满着逸品逸趣。如《沽酒一离花》、《恬淡养清虚》、《悠然得佳趣》、《山林小酌再举杯》、《独享南天半轮月》等,细细品读,不忍释卷。这些画作几乎不离烟酒茶,我感到好笑,洪弟喝酒又不照,但我读到了画中三昧,这是中国文人画古今孜孜以求的清雅闲适,自由淡泊之境界,有种“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和谐;使人想到“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的诗句;更有“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的美好。可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也绝非陶公一人向往,当今的文人雅士也在心中呼唤这份平实和宁静。
我曾这么想:在这个社会浮躁、人性浮躁、甚至连艺术也浮躁了的当下,对于不温不火,不急不躁,连“掼蛋”时都含而不露的洪弟来说,他肯定有一份坚守,在遵循绘画本质和艺术规律的过程中选定自己的道路,幻化幽深也好,雄浑博大也好,空灵飘逸也好,惟道法一体,心物对应,心与物游,真情所趋,才能为世人,尤其是爱他的人贡献出更多更好地作品来。